「兄長的意思是說,讓我來當這個海軍校尉,其實是我爹的主意?」周福身上還穿著來時的常服,跪坐在流金閣的包房裡,聽完趙啟明的講述,手裡拿著還沒來得及喝的黃酒,表情呆滯。
終於吃到朝思暮想的魚膾,趙啟明忘記了被奪走「伏波將軍」這一稱號的煩惱,再加上說出了周福「明升暗降」的真相,使得周福正面臨崩潰的邊緣,這讓他有些幸災樂禍。
他朝周福道:「其實我離開長安之前,就聽到過絳侯和驍騎將軍的討論,他們都覺得海軍將來很有潛力,希望能安插自己的人手進來,你應該就是絳侯安排過來的。何況組建海軍是軍中的老將商量著來的,上面要調你到江都擔任海軍校尉,你爹肯定也是知情的。」
周福站了起來。準確的說他是終於醒悟過來,然後使勁放下酒杯,蹭的一聲站了起來,然後痛心疾首的道:「我就說事情不對勁,老東西都不願意幫我求情,還說讓我服從軍中的調令,原來這本來就是那老東西的主意。」
「你爹也是想讓你在海軍站穩腳跟。」趙啟明笑著道:「絳侯府是功勳之後,在軍中頗有威望,但也僅限於北軍,如今你來江都擔任海軍校尉,將來很有可能成為伏波將軍,掌管整個海軍,這對你們家在朝中的影響力自然大有好處。」
「可我寧願追隨驍騎將軍,去河西和匈奴人作戰。」周福說到這裡激動起來,還拍著桌子道:「讓我周某人在此虛度光陰,就算當上了伏波將軍,掌管整個海軍,又有何意義?」
趙啟明感覺到周福的確快要崩潰了,也不好繼續幸災樂禍,便放下筷子朝他道:「其實你爹可能也有他自己的私心,覺得對匈奴的作戰太過兇險,你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相比起來我朝在海上沒有強敵,基本上不會有大的戰事,讓你在海軍任職,無論如何也比在北軍更加安全。」
「大丈夫當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周福的樣子好像快要氣炸了:「老東西都那把年紀了,還要爭著去前線,憑什麼要為了安全,讓我苟且偷生?」
「也不能說當了海軍,就是苟且偷生。」趙啟明讓周福坐下,見他面如死灰,就好像判了死刑的人,覺得如果不能改變周福對海軍的想法,這傢伙可能就這麼廢了,便想了想道:「其實不管是長安城的京師兵,還是各封國的地方兵,都統稱為『陸軍』,海軍如果組建成功,那就是獨立的新軍種,比炮兵營可厲害多了,你將來控制整個海軍,在軍中的地位就算和驍騎將軍比,也不逞多讓。」
聽到這話,周福失魂落魄的慘笑道:「兄長說笑了,即便是獨立的新軍種,沒有戰場上立功的機會,這伏波將軍又怎麼可能與驍騎將軍相提並論?」
「誰說沒有戰場上立功的機會?」趙啟明認真道:「我朝在海上的確沒有強敵,但這並不表示海軍就沒有保家衛國的機會,不然的為何要組建海軍,你以為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保護商船?」
周福抬起頭來,有氣無力道:「那兄長來說,海軍可以去何處作戰?」
「朝鮮。」趙啟明急中生智,朝周福道:「你應該聽說過朝鮮這個地方吧?」
「朝鮮?」周福表情茫然:「兄長說的是高祖時叛逃到匈奴的『衛滿』,在朝鮮扶植的衛氏朝鮮。」
「正是。」趙啟明煞有其事道:「這個衛滿原是燕王盧綰的手下,到了朝鮮之後打敗了箕子的後人,在朝鮮占山為王,這些年國力強盛,對我朝來說是個威脅。」
聽到這話,周福渙散的眼神終於有了焦距,開始有了希望:「可是我聽人說過,朝鮮國和我朝沒有恩怨,何況兩國隔海相望,我朝為何要去朝鮮作戰?」
「去年的萬國來朝,你應該記得吧?」趙啟明眯著眼睛道:「北方諸部都成了我朝的藩屬國,那朝鮮也是北方的國家,居然沒有將我朝視為宗主,這說明朝鮮和鮮卑都有自己的野心,如果他們強大起來,難保不會侵擾我朝的邊境,劫掠我朝的百姓。」
「兄長的意思是說,我朝遲早會對朝鮮用兵?」周福的眼睛亮了起來:「那朝鮮是個島國,如果當真對朝鮮用兵,我海軍便的確就有了用武之地。」
「何止是有用武之地,你們海軍根本就是作戰的主力。」趙啟明用手指蘸茶水,在桌子上畫圖:「朝鮮雖然和我國接壤,如果走陸路的話,要好幾個月才能到,但是如果從海路的話,從江都道朝鮮可能只要兩個月,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王城距離海邊不遠,你們海軍剛到朝鮮就能襲擊他們的國都,你說要是你來指揮作戰,會以陸軍為主力,還是讓海軍先上?」
「自然是用海軍。」周福激動起來,居然也用手指蘸水,然後在桌面上畫示意圖:「地面上有山河天險,朝鮮國可以設置關卡,使我軍在攻城略地時耗費大量時間和後勤物資,但海上沒有城池可守,也沒有天險作為屏障,我海軍只要到了周邊的海域,便可長驅直入,直搗朝鮮國都。」
「就是這個道理。」趙啟明笑看著周福:「現在你來說,海軍比其陸軍如何?」
周福看著桌子上已經快速消失的示意圖,心情始終無法平復,他抬起頭朝趙啟明道:「陸軍的作用無可替代,如果是對海上的國家作戰,海軍要比陸軍更強,尤其是是有了火炮的情況下。」
趙啟明欣慰道:「既然你已經聽說海軍可以裝備火炮,那你就能知道海軍的戰鬥力如何了。」
「這我當然知道,並且我赴任海軍校尉,就是帶著火炮來的。」周福朝趙啟明道:「武庫趕出了兩門火炮,要交付給海軍,我原以為這是浪費,現在才知道海軍有這樣的作用,以後還應該要有更多的火炮才對。」
「你已經把火炮帶來了?」趙啟明有點吃驚:「我還以為今年之內,武庫的火炮都是要給北軍的。」
「本來的確是要給海軍的。」周福的心情好了起來,終於拿起了筷子,朝趙啟明解釋道:「但我爹說要給給海軍撐場面,還說這火炮的運用比較複雜,讓我馬上就開始訓練海軍中的炮兵,這樣的話等戰船建成之後,海軍便馬上有了戰力。」
趙啟明點頭,覺得這的確是周建德那個老匹夫能幹出來的事,便笑著朝周福道:「看來你爹對你寄予厚望,不然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讓武庫的牙縫裡省下這兩門火炮,交到你的手上。」
周福也欣慰道:「現在軍中都在跟武庫要火炮,海軍還沒組建就能得到兩門,的確是不容易。」
「那你就更不能辜負絳侯的期望。」趙啟明幫周福到了酒,然後舉杯道:「海軍要你的手上成立,以後你肯定名留青史,在這先跟你道喜了。」
「名留青史談不上,但啟明兄的好意我心靈了。」說完這話,周福喝了杯子裡的酒,臉上終於有了笑容,然後仿佛現在才看見般,對桌子上的魚膾產生了興趣:「這就是兄長說的魚膾,為何還是生的?」
「這本就是生的,你品嘗過後,自然就能知道其鮮美。」
「既然能入啟明兄法眼,按我就更要品嘗了。」周福拿著筷子,饒有興趣的開始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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