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金老就已經起床了。
都說錢管家是侯府的頂樑柱,平時里外操持,既要料理侯府的家務,還要外出辦事,每天都是侯府起的最早的人,可錢管家早起辦事,如果金老沒把侯府的門打開,錢管家也出不去。
所以侯府起的最早的,除了旺財之外,應該是金老。只是金老平時總是坐在門房裡,沒有怎麼參與侯府的事務,很容易被人忽視,所以也就沒人注意到他的早起。
正要說起來,金老不僅是侯府起的最早的人,也是所有下人中,資歷最老的。甚至比錢管家更早來道侯府。當年老侯爺受封就國,金老就被招來看門。只不過當年是給老侯爺看門,現在是給小侯爺看門。至於說錢管家,那是在老侯爺受封就國的第二年,才辭了軍中的官職,來侯府當的這個管家。
也正是因為如此,侯府的這些下人都怕錢管家,唯獨金老不怕。
錢管家也知道金老是侯府的老人,平日裡不管是進來還是出去,都要和金老打聲招呼,沒事的時候也要叫上胡先生,來找金老喝酒聊天,這自然是看重金老在侯府的資歷。
反倒是那些年輕後生沒規矩,平時在侯府進來,經過門房的時候都不正眼看金老,甚至很多不怎麼外出的下人,在侯府生活了很多年之後,都不知道有金老這個人。
對這些金老其實是有些在意的。
但年紀大也不願意計較,所以日子還是照常過著。
到了秋天之後,天亮的比較晚。
金老為侯府看大門,每天早出晚歸,都要提著燈籠。
雖說從住處到門房這條路金老每天都要走,幾十年來已經再熟悉不過,即便是摸黑也不會走錯。但老人家年紀大了,就怕遇上陰雨天氣,或是積水沒有清掃乾淨,要是腳下濕滑,不慎失足傷了身體,還要侯府拿錢買藥,金老可不願意給小侯爺添這個麻煩。
來到前院之後,金老就要開門了。這也是他每天都要進行的工作。
雖然這只是件小事,但也是有講究的。
像是東鄉侯這樣的大戶人家,其實都有兩道門。平時不管是小侯爺,還是外出辦事的下人,走的都是側門。至於朱紅色的大門,那是只有在有重大事件,或是貴客登門時才會開啟。
金老在侯府看了幾十年的門,這朱紅大門也只開過兩次。
第一次是老侯爺受封就國那天,金老至今還記得當天的氣派,那是錢管家也沒見過的場面。至於第二次,便是前年長公主來的時候,小侯爺帶著全家上下親自迎接。
靜安公主身份尊貴,親自來到東鄉侯府,自然應該打開大門迎接。可是從那以後,靜安公主經常進出侯府,為了不至於興師動眾,還親自跟門房大爺說過,以後再來的時候不用再大門。
這讓金老多少有些失望,但好在靜安公主來的次數多了,也認識了金老,進出的時候都要跟金老打聲招呼,讓金老覺得很是自豪。
今天沒有身份尊貴的客人,朱紅大門自然是不用開的。
所以金老如同往常一樣,只打開了側門。
要是換做平時,打開了側門之後,金老就可以回門房了。但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同。因為金老打開了側門,習慣性的看了眼侯府外面,結果發現侯府的大門邊上躺著個人。
這老頭也是膽大,拿起燈籠走了過去,朝那人踢了腳,感覺到那躺著的人身體還沒硬,便知道是個活人,便有些犯嘀咕:「最近也沒聽說那裡鬧天災,怎麼還有逃荒的跑到這來了?」
也是被他踢了這腳,那躺著的人動了,看樣子已經是醒來了。
金老拿著燈籠,用微弱的光亮打量著那人,發現這人頭髮披散著,把臉也給遮住了,看不清相貌,便朝那人說道:「不管是哪來的,也不能在侯府外面睡著,快點起來走了。」
說完這話,那人又動了動,顯然是不高興自己被人趕。
金老本還想催促,這時聽到前院有人走動的聲音,便拿著燈籠轉身走了。
天快亮的時候,錢管家也起來了。
金老從廚房打開了白粥和肉包,在庭院裡遇上了錢管家,聊起小侯爺迎親的事情。錢管家說迎親的日子已經很近了,侯府最近要做好準備,金老想的卻是迎親當天,侯府的朱紅大門應該要打開。
這樣想著,金老回到了門房,心情不錯的吃著白粥和肉包。
負責打掃的丫鬟和家丁這時也起來了。吃過了早飯之後,那些丫鬟端著水盆去正廳,有說有笑的跪著擦地,手裡的活自然是輕鬆。年輕力壯的家丁自然應該多做點事,到了秋天開始有落葉,前院要清掃乾淨,就算是侯府外面也應該收拾整潔。
負責打掃侯府外面的家丁出去了,明顯是沒睡醒的樣子,經過門房的時候也沒跟金老打招呼,讓金老多少有些感慨,這些後生果然還是不懂規矩。可誰知沒過多久,那後生就拿著掃帚跑了回來,表情慌亂的朝金老說:「死人,外面躺了個死人。」
「哪來的死人,那是逃難的。」金老放下了手裡的肉包,站了起來。
他本以為那乞丐已經走了,沒想到都這麼久了還在外面,看來是要趕人了。
這樣想著,金老和那家丁走了出來。
那乞丐果然還沒走,看樣子睡得正香,還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翻過身去。
看到這裡,那家丁鬆了口氣說:「原來沒死啊。」
金老當然知道這乞丐沒死。
這老頭想在小侯爺起床之前把這人趕走,但是要來硬的又不妥當,所以讓那家丁把自己剩下的那顆肉包拿了過來,然後放在那乞丐的旁邊說:「給你口吃的,填飽肚子就趕緊走,別等這侯府里的護衛起來了,不然可要打你。」
聽到這話,那乞丐翻了個身,髒兮兮的手剝開散亂的頭髮,露出了白色的眼珠子,看上去還算精神。可是這乞丐在看了眼碗裡的肉包之後,居然重新轉過身去,嘴裡不清不楚的嘟囔道:「肉包子的,不吃。」
聽到這話,金老覺得不可思議:「這可是肉包子,你不吃這,那你吃啥?」
「要吃綠豆糕。」那乞丐說。
金老氣笑了:」我還真是頭回聽說,逃難的不吃肉,想吃點心。」不過話說到這裡,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臉色微變之後,便立即衝上前去,把這乞丐散亂的頭髮掀開。仔細的打量之後,金老馬上朝身後的家丁說:「快去請小侯爺。」
「請小侯爺?」那家丁沒有回過神來。
「快去!」金老的語氣嚴厲起來。
那家丁這才丟掉掃帚,連滾帶爬的往內院跑去。
「你是那個鬍子吧?」金老看著那個乞丐,見他其實並沒有大礙,便有些好笑的打趣,都這副德行了,還想著吃綠豆糕。小侯爺總說你沒死,結果還真活著回來了。」
「我死不掉的嘛。」那乞丐坐了起來,朝金老說:「綠豆糕拿來沒有。」
「綠豆糕管夠,正廳里放著呢。」金老站了起來,打量著這個乞丐,然後笑著說:「要換做其他人,這身打扮是怎麼也不能放進侯府的,但你和其他人不同,想吃綠豆糕的話,就隨我進來吧。」
「這還差不多。」那乞丐過著羊皮起來了:「不過綠豆糕要吃,小侯爺也要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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