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軍侯大人

  清晨,東鄉侯府。

  趙啟明身穿諸侯朝服,腰上配劍,跪坐在正廳里。

  這充滿威儀的形象,讓司馬相如也不敢出聲,噤若寒蟬的同時方才想起,東鄉侯雖然和他同是天涯淪落人,但就算再怎麼怕老婆,但畢竟是大漢朝的軍侯。

  這時,錢管家來報,說是使者到了。

  趙啟明按著佩劍,不怒自威的點頭,屋外很快傳來了腳步聲。

  來的是幾個胡人。他們不同於匈奴人的高鼻樑,同樣是黑眼睛黑頭髮,和中原人沒什麼兩樣,只是都披散著頭髮,額頭上有玉帶做裝飾,並且身體魁梧而又彪悍。

  這些胡人頗有些來勢洶洶的架勢。侯府的掃地僧還是頭次見到這麼大膽的傢伙,走上前去詢問,結果直接被那幾個胡人推翻在地,然後這些人就走進了正廳。

  「你就是東鄉侯?」為首的胡人指著趙啟明問,說話帶著些口音。

  趙啟明沒有回答。

  這讓那個胡人更加生氣,直接上前了幾步,按著佩刀說:「我是鮮卑使者,要見你們大漢的皇帝,為什麼要讓我來這,你們這是看不起我們烏桓部。」

  趙啟明仍然不說話。

  那胡人勃然大怒,喝問道:「你為什麼不說話?」

  司馬相如忽然起身,行了個禮之後問:「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你是誰?」

  「大漢皇帝的郎官。」

  「你是漢朝皇帝身邊的人?」那鮮卑使者立即走上前去,朝司馬相如說:「要是這樣的話,那你就帶我們去見大漢皇帝,我們要去拜見,有重要的事情說。」

  「只怕不行。」

  「為什麼?」

  司馬相如看了眼趙啟明,然後朝鮮卑使者說:「你們要先拜見侯爺,等侯爺跟你們談完了,確定你們可以去見陛下,你們才能去見,否則的話你們就見不到陛下。」

  那鮮卑使者看向趙啟明「你能帶我們去將漢朝皇帝?」

  趙啟明閉目養神。

  那鮮卑使者暴怒:「你為什麼不說話?」

  司馬相如笑著說:「我大漢朝自古便是禮儀之邦,軍侯大人之所以沒有開口,是因為閣下沒有對軍侯大人表達敬意,這在我大漢朝是很無禮的行為。」

  「表達敬意?」

  「即便是在草原上,去別人的帳篷做客,也應該感謝主人的招待,對吧?」

  那鮮卑使者皺眉,但也的確覺得司馬相如說的有理,所以用右手捂著左胸,朝趙啟明說說;「我是拓跋洪,來自呼倫河畔的鮮卑部落,感謝漢朝軍侯對我們的招待。」

  聽到這話,趙啟明才睜開眼睛「貴使遠道而來,辛苦了。」

  「我們不辛苦。」鮮卑使節拓跋洪放下手,不耐煩的朝趙啟明說:「我們鮮卑和漢朝是兄弟之國,漢朝皇帝應該以禮待之,怎麼能夠拒絕我們的拜見?」

  「貴使拜見陛下,可有重要事情?」

  「當然。」

  「和匈奴左賢王的故地有關吧?」

  聽到這話,鮮卑使節才終於沒有了不耐煩,重新打量著趙啟明。

  「這件事朝臣們正在商議,眼下還沒有結果,貴使就算去見了陛下也沒用。」趙啟明閉目養神:「要是著急,貴使可以把要求告訴本侯,然後由本侯轉告陛下。」

  「這不可能,我必須要面見漢朝皇帝。」

  趙啟明忽然睜開眼睛,表情不善的說:「實話告訴你,陛下現在不可能見你們,整個長安能夠和你們接觸的就只有我,不信的話你們這就去鴻臚寺去試試?」

  聽到這話,鮮卑使節互相對望,然後沉默下來。

  顯然,在他們來東鄉侯府之前,早就已經去過了鴻臚寺,甚至於還去找過靜安公主,正是因為沒有人跟他們見面,他們才會怒氣沖沖的來到東鄉侯府。

  「陛下讓我接見你們,已經是寬容大量。」趙啟明面無表情:「如果再敢無禮,我直接奏明陛下,說鮮卑人沒有使節到訪,然後左賢王的故地全部分給烏桓部。」

  「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我鮮卑部落出兵最多,也是最先和漢朝聯盟的,當初答應給我們四成的草原,你們難道想反悔?」鮮卑的使節大怒:「我們要求漢朝皇帝現在就兌現承諾。」

  「答應你們的當然不能反悔,但當時只答應了面積,可沒說位置吧?」

  聽到這話,那些使節的臉色都變了。

  「實話告訴你們。」趙啟明眯著眼睛:「陛下日理萬機,沒有精力去管那些草原,只管把答應的四成給你們就行了,至於哪裡貧瘠哪裡肥美,陛下可不在乎。」

  那鮮卑使節想到了什麼,狐疑的問:「難道怎麼分那些草原,陛下不管?」

  「當然不管。」

  「那誰來管?」鮮卑使節想到了什麼:「不會是你管吧?」

  趙啟明沒有說話。

  那些鮮卑使節互相對望,然後說:「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跟你談。」

  趙啟明面無表情:「你們浪費了太多的時間,本侯稍後還要去將烏桓使者,他們已經在曲江邊設宴,要招待本侯,你們且先回去吧,等待下次的接見。」

  「我們才剛來。」那鮮卑使者急了:「怎麼能現在就趕我們走?」

  「本侯願意見誰,也是你們能管的?」趙啟明皺了皺眉:「我特意在侯府招待,還要為你們分地,如此以禮待之,你們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敢在我侯府放肆?」

  那鮮卑使者聽到這話,急忙解釋說:「我們絕不敢對軍侯大人不敬。」

  「雖然沒有不敬,但也不如烏桓部懂事。」趙啟明說著,看了眼那使者;「既然來了中原,就應該學會中原的規矩,就這麼直接走進來,誰願意為你們辦事?」

  那使者似乎明白了什麼,打算張嘴。

  誰知這時司馬相如站了起來,朝鮮卑的使者說:「軍侯大人要休息了,等會還要去和烏桓部的人飲酒,還請貴使先行離開,等軍侯大人有空了再來拜訪吧。」

  那鮮卑使者學聰明了,趕緊用手捂胸,同時鞠躬說:「那我們就告辭了。」

  「恩。」趙啟明閉上了眼睛。

  那鮮卑使者鞠著躬退下,直到走出了正廳,才轉過身去。

  司馬相如將這些使者送出了侯府,之後就走了回來,笑著朝趙啟明行禮:「軍侯大人可真是厲害,讓那些使節以為自己有求於侯爺,這以後的談判就順利多了。」

  「真熱啊。」趙啟明撕扯自己的衣領,朝屏風後面悽厲的慘叫:「快來人!」

  細柳從後面跑了出來,手忙腳亂的幫趙啟明脫了那身諸侯的朝服。

  直到這個時候趙啟明才端起水來喝:「剛才都渴的不行了,也不知道那些穿著朝服的官員,每天都是怎麼過來的,這麼熱的天氣穿這麼多,這不是要人命嗎?」

  司馬相如趕緊給趙啟明倒水:「這也是為了彰顯威儀。」

  「那司馬先生覺得我剛才有威儀沒有?」

  「有。」司馬相如笑著說:「軍侯大人算是把那些鮮卑使臣給鎮住了。」

  「那就好。」趙啟明已經脫去了朝服,細柳怕他中暑,還跪坐在旁邊飛快的打扇子:「其實今天這齣戲,主要是為了偷換概念,讓他們覺得自己有求於我。」

  「不僅如此。」司馬相如說:「還讓鮮卑對烏桓有了防備。」

  「烏桓給我設宴,在鮮卑看來肯定是卑鄙無恥的行徑,但是人在屋檐下,他們也只能更加的討好我。」趙啟明眯起眼睛:「只有這樣,我說的話才能管用。」

  「軍侯大人果然是神機妙算。」

  趙啟明又喝了口水:「無論是鮮卑還是烏桓,來的時候都把和他們談判的人當成了對手,有這樣的想法在肯定就有所防備,無論說什麼他們都不會相信。」

  「軍侯大人演了這齣戲,讓鮮卑人不再把軍侯大人當成對手,反而覺得自己有求於軍侯大人。」司馬相如摸著他風/騷的小鬍子:「這手段可真是高啊。」

  「那是當然。」趙啟明笑了笑,然後問:「烏桓人什麼時候來?」

  「為了避開那些鮮卑人,所以要晚來兩個時辰。」

  趙啟明點頭:「其實關鍵還是鮮卑部落,至於說烏桓,要給他們的草原本就不錯,他們不會有什麼意見,倒是可以趁這個機會,和他們部落發展關係。」

  「那等烏桓來了,就不用演戲了吧?」

  「請他們吃肉喝酒就行。」趙啟明想了想:「分地的事情暫時不要談。」

  「明白。」司馬相如說著,朝趙啟明行了個禮,然後笑著說:「軍侯大人雖然沒有官職,但這談判的技巧讓在下望塵莫及,看來長公主派在下來是多餘的了。」

  「司馬先生收服了西南夷,就不用謙虛了。」

  「西南夷不能能和鮮卑比。」司馬相如說:「在下當然也無法和軍侯大人比。」

  「那就別比了。」趙啟明看著司馬相如,忽然嘆了口氣:「有什麼好比的呢,就算在外面威風八面,到了家裡也仍然沒有尊嚴,我們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司馬相如聽到趙啟明這樣話,也嘆了口氣。

  「有時候我也在想,做這麼些事情有什麼意義呢?」趙啟明眼睛泛紅。

  司馬相如也鼻子發酸。

  兩人對望,又仿佛看到了自己,差點忍不住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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