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閹了

  汗血馬的表現有目共睹,其軍事價值也相當明顯。老將們想分配給自己的部隊,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但以現在的時機來說,顯然有些不合時宜。

  畢竟前線戰事頻發,軍中更需要精誠團結。魏其候以大局為重,放棄了朝堂中的黨爭,是真正的深明大義,連周建德都表態支持,武安侯派系的臨汝侯等人當然也不會拒絕。

  正因為如此,老將們才能聚集於此,今日共同觀馬。而武安侯的長子提出分配的事情,有挑起事端之嫌。老將們持有各自的立場,若爭執起來,戰爭形勢下的團結就會遭到破壞。

  這是老將們都不希望看到的結果。所以當武安侯的兒子提出分配的問題時,魏其候陣營的老將們都皺起眉頭,甚至武安侯派系的臨汝侯等人,也立即沉默了下來。

  「你想分配這些千里馬?」周建德看向田恬,表情不善。

  雖然是武安侯的長子,但田恬畢竟還很年輕,也沒有什麼軍功。有老將們在場,他是沒有資格說話的,所以只是朝周建德行了個禮,然後就看向蓋侯等人。

  然而蓋侯等人選擇了沉默。

  老實說,他們也很想要馬。

  但在戰爭形勢下,誰首先引起紛爭,破壞了團結,便是罔顧大局。他們不想被遭到這樣的指責,所以田恬首先提出分配的事情,在他們看來簡直愚蠢,當然不可能幫著說話。

  可田恬並不知道蓋侯等人的顧慮,還以為是武安侯不在場,這些長輩們給他表現的機會,自以為代表了父親,立即朝周建德說:「晚輩覺得千里馬應該分配。」

  「分給誰?」周建德走了過去,站在田恬的面前。

  作為晚輩的田恬還是第一次直面周建德這樣的老將。他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壓力,但他自以為代表了武安侯,因而有了些底氣,回答說:「應該首先分配給未央衛。」

  聽到這話,周建德眯起眼睛。

  顯然,未央衛保護的是陛下和後宮,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作為權利的中心,未央宮代表著皇室的威儀,和國家的氣象,有千里馬這樣的良駒,也理應先在宮中使用。

  作為臣子,沒人能說未央宮不應該擁有這些馬。哪怕作為最好的戰馬,去戰場上廝殺才是最好的歸宿,但真要這麼說了,只怕會有輕視陛下的嫌疑。

  正因為如此,周建德才不能立即拒絕。

  但老匹夫霸道了半輩子,又怎麼可能被嚇住,只想了想之後,就又接著問:「原來的未央衛尉是飛將軍李廣遠赴戰場,成了驃騎將軍,不知道這空缺是由誰來頂替?」

  「是蓋侯吧?」平棘候看向對面。

  蓋侯看了眼周建德,然後回答說:「未央衛現在的確由我掌管。」

  「蓋侯是武安侯的兄長,對吧?」周建德笑了:「未央衛隸屬於南軍,而南軍的中武安侯的門生遍地,這也沒錯吧?」

  這讓蓋侯立即皺眉:「掌管宮中宿衛,保護陛下和後宮,這是陛下的意思,若絳侯說我身居要職,乃是武安侯的安排,怕是不妥吧?」

  「我可沒說這是武安侯的安排。」周建德笑著看向田恬:「只是覺得這後生急著分配千里馬,還聲稱要首先分配到南軍,又是他大伯麾下,難免有以權謀私的嫌疑。」

  聽到這話,田恬趕緊說:「軍中無父子,晚輩並沒有那樣的私心。」

  「長輩們在說話,何時輪到你開口?」周建德眯起眼睛:「不知天高地厚,真以為武安侯不在就是你說了算,信不信我今天打斷你的腿,你父親也不會說什麼?」

  周建德這話說的很重,甚至可以說是在羞辱。被如此的當面斥責,田恬已經是臉色鐵青,但正如周建德所說的那樣,他只是晚輩,根本沒有膽子頂撞周建德。

  而臨汝侯和蓋侯等人雖然不滿周建德的恐嚇,但也知田恬挑起事端在先,這件事要是讓武安侯知道了,肯定也會斥責田恬罔顧大局,所以他們也只是皺眉,並沒有干涉。

  田恬見沒人為他出頭,儘管鐵青著臉,但也沒有頂撞周建德,只是還沒有放棄分配千里馬的事情,所以忽然看向了趙啟明問:「不知此時東鄉侯有什麼看法?」

  趙啟明有狗屁看法。

  他本來就是站在旁邊摳鼻屎看熱鬧的,哪知道田恬忽然找上了他?

  「千里馬是東鄉侯從大宛引入,現在這些馬也還是東鄉侯所有。」田恬走到了趙啟明的面前:「如何分配這些千里馬,東鄉侯應該是最適合發言的吧?」

  趙啟明恍然大悟,田恬這是把他當軟柿子了。

  顯然,這傢伙不敢頂撞周建德,在老將面前也的確沒有說話的資格,所以這傢伙才會找上他,而他和這傢伙之間是平輩的,也就不能威脅要打斷這傢伙的腿。

  「東鄉侯覺得應該如何分配?」田恬看著趙啟明,逼著他表態。

  而這顯然是個陷阱。

  關於千里馬是不是應該分配給未央衛,周建德都不能表態,反而是拿未央衛尉和武安侯的關係說事,最後還要用長輩的身份當面斥責,才讓田恬不得不閉嘴。

  而他沒有長輩的身份,也不能指責武安侯,更不能說千里馬不應該分配給未央衛。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如果不想惹麻煩,只能承認千里馬應該分配給未央衛。

  不得不說,這田恬真是歹毒。

  可趙啟明和這傢伙之間無冤無仇,怎麼就被盯上了呢?

  他覺得最合理的解釋,是因為自己在周建德這群長輩面前習慣了裝孫子,會讓田恬錯誤的以為他是顆軟柿子,可以隨意的揉捏。說起來還真是讓人有點傷心啊。

  趙啟明嘆了口氣:「田公子是在問我的意見?」

  「我是陛下的近侍中郎。」

  「原來是中郎大人。」趙啟明抱拳,然後說:「既然中郎大人是問我的意見,那我就明說了。現在的千里馬不適合分配給未央衛。」

  聽到這話,田恬愣了。他本來就是給趙啟明設圈套,但這個圈套的目的是讓趙啟明承認他的提議,根本就沒想到張啟明立即就說了千里馬不應該分配給未央衛的話。

  這讓他有些意外,但更感覺生氣,於是立即逼問:「東鄉侯是說,掌管宮中宿衛,保護陛下和後宮的未央衛,不應該擁有千里馬?」

  「不。」趙啟明笑著說:「我的意思是,千里馬現在只能留在馬場。」

  「什麼意思?」

  「中郎大人沒養過馬吧?」趙啟明禮貌的說:「不管是作為戰馬,還是宮中所用,只要是拿來騎乘的馬匹,都要去勢。」

  「去勢?」田恬茫然:「何謂去勢?」

  趙啟明吃驚:「中郎大人不知道去勢?」

  田恬沒說話。

  趙啟明恍然大悟,然後擠眉弄眼的說:「都是男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田恬有些怒了:「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快說就說了。」

  趙啟明比劃了下,做出手起刀落的姿勢:「就是閹了。」

  田恬愣住。

  趙啟明還滿臉理解的說:「這的確是很粗魯的事情,中郎大人作為陛下的近侍,肯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對閹割之類的事情難以啟齒,也是理所應當的。」

  聽到這話,平棘候忍不住笑出聲來,蓋侯等人也是無奈嘆息,雖然不相信田恬是對閹割之類的事情難以啟齒,但是堂堂近侍中郎連這都不知道也真是夠丟人的。

  而田恬這才知道被戲弄,有些惱羞成怒的說:「去勢與否,與分配之事何干?」

  「如果沒有閹割的話,馬就整天想姑娘。」趙啟明又比劃了下:「想著和姑娘們耳鬢廝磨倒也沒錯,但要是在戰場上忽然跑去跟母馬媾和,那場面就有點尷尬了。」

  平棘候沒忍住,指著趙啟明哈哈大笑。

  連魏其候也忍不住苦笑著搖頭,估計是看田恬臉色鐵青,怕這傢伙當場拔刀,於是終於開口朝趙啟明說:「若真有你的理由,就直說吧,我們也想聽聽你的看法。」

  「是。」趙啟明收斂笑意,然後朝魏其候行禮:「晚輩的確有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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