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萬物生長。
西鄉亭山上的桃園結了果實。道德敗壞的老流氓借花獻佛,讓人摘了兩籃子的新鮮蜜桃送到侯府,說是西鄉亭百姓們的心意,要讓小侯爺嘗鮮。
老流氓道的確德敗壞,但產自西鄉亭的蜜桃無罪。
趙啟明/心安理得的笑納,並迫不及待的品嘗,結果剛咬下去就弄得滿身桃汁。
旁邊的幾個丫鬟忍不住偷笑,細柳也跑過來給趙啟明擦嘴,甚至還有廚房的老媽子多管閒事,說要給小侯爺製作口水兜,免得以後吃水果再弄髒衣服。
小侯爺勃然大物,認為威嚴掃地,顏面盡失。
他懷疑西鄉亭老流氓送來了注水的蜜桃,故意讓小侯爺當眾出醜。
好在前管家明察秋毫,告訴趙啟明說,西鄉亭的蜜桃本就是是出了名的鮮美。而日照充足,雨水豐潤的今年,蜜桃比往年更加鮮美多汁,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聽到這話,趙啟明才平息雷霆之怒,然後心安理得的繼續享用水蜜桃。
錢管家說今年日照充足,雨水豐潤,這話倒也不假。起碼西鄉亭的蜜桃的確鮮美多汁,讓人齒頰留香。並且東鄉亭的麥田,也同樣因為日照和雨水而長勢喜人。
「的確是好節氣。」趙啟明由衷的感嘆。
此時,他正帶著旺財,走在麥田中。
入夏以來,小麥生長旺盛,已經有膝蓋那麼高。原本清晰可見的田間小道已經被麥苗所覆蓋,使行走在其間,不可避免的觸碰到麥苗,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
用錢管家的話說,今年又是風調雨順的好年。
但莊戶人家知道,要想秋后豐收,除了趕上好年月,還需要平時的細心照顧。
行走在田間,村里人總是小心,唯恐碰斷了麥苗。正因為如此,這些路邊的麥苗才能健康成長,並且覆蓋了田間的小道,讓原本清晰的阡陌變得無法分辨。
和莊戶人家相處久了,趙啟明這個大地主再怎麼麻木不仁,也在不知不覺間擁有了對糧食的感情。在侯府時他不再浪費糧食,行走在田間他也再不禍害這些莊稼。
這就像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趙啟明尊重這些路邊的麥苗,走的不緊不慢。
神奇的是旺財居然也沒有橫衝直撞,始終順著田間小道行走,對左右兩邊的麥苗秋毫不犯。想來是細柳最近讀書用功,讓旺財也受到了聖人之言的教化,明白了什麼是汗滴禾下土吧。
趙啟明很滿意。
他咬了口蜜桃,扔到前面的麥田邊上。旺財發覺動靜,立即跑了過去,卻也只是站在田間小道上,伸著脖子把那塊蜜桃叼出來聞了聞,然後棄之不顧的繼續往前行走。
「吃葷的狗。」趙啟明罵了句,然後繼續邊走邊啃蜜桃。
不知不覺間,成片的麥田到了盡頭。在靠近河堤的地方,是今年新開的池塘。
這池塘不比西鄉亭的河灘,面積卻也不小。有錢管家找來的人悉心照顧,這池塘里的水就沒斷過,而且漆黑的淤泥上已經有許多的荷葉出現,看上去生長得不錯。
趙啟明停下腳步,彎腰撿起碎石,扔進池塘里。
池塘水深,碎石激起的水花落在附近的幾片荷葉上,使荷葉沒入水中。但只是片刻之後,水珠滑落,那幾片荷葉晃了幾下,就又重新出現,在水面之上展開。
「倒也沒那麼金貴。」趙啟明拍掉手裡的灰塵,露出滿意的笑容。
春末夏初,荷葉本就嬌嫩。
但這嬌嫩的外表之下,是經過了兩個月的生長,悄然發芽的種子,終於有了破土而出的力量。而且在不久的將來,這力量還會繼續積累,直到盛夏時的荷花怒放。
看著這些浮於水面的荷葉,趙啟明不禁期待起來。
當然,他的想法旺財是不知道的。
這位深居簡出的宅男,明顯不知道荷花盛開之美,此時已經跑到河堤上放聲大叫。
等趙啟明繼續往前,也來到了河堤上,才明白旺財到底在叫什麼。
原來此時的河堤上,除了旺財之外,還有幾個工人。
春天的時候,趙啟明就想過要重修河堤。但按照錢管家的意思,重修的過程太過浩大,而且河堤還沒有到不能用的時候,所以最終的建議是僅作修繕。
比如河堤存在塌方的地帶,工人將散落的亂石重新堆起來,堵住之前塌方所產生的缺口,只要不是敷衍了事,這河堤就能接著用,而且還不花太多的錢。
趙啟明想了想,覺得錢管家說的有理,就同意了這個安排。
於是很快,修繕的工作就開始了。
旺財當然無法理解什麼是修繕。就像當初侯府興建花園,旺財以為是有人在抄侯府的家,現在看到有人在折騰河堤,就理所當然的以為這些人在圖謀不軌。
工人們倒是不怎麼在意,遠遠的朝這邊喊了兩嗓子,就繼續忙著自己的事。可旺財不依不饒,似乎把河堤也當成了侯府的私產,不允許那些工人在這搞破壞。
「是條好狗。」趙啟明點了點頭,然後走了過去。
工人們正在塌方的地方進行著修繕工作。這是趙啟明去河邊時常走的捷徑。從前散落的石頭已經被重新堆了起來,從前往河邊的捷徑也就不復存在了。
旺財狗仗人勢,爬到趙啟明邊上朝工人叫個不停。而那些工匠見到趙啟明衣著光鮮,像是有身份的人,也的確變得小心翼翼起來,這無疑助漲了旺財的氣焰。
趙啟明朝工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問:「修條台階不礙事吧?」
工人里像是帶頭大哥的人正坐在樹下歇息喝茶,聽到這話見趙啟明像是有身份的人,於是趕緊站了起來,謹慎的回答說:「不礙事,只是要多些人工。」
「那就修在這吧。」趙啟明看了看遠處的跳石橋:「那邊的台階是連著石橋,的確方便上下,但有人要在河邊行走就離的太遠了,總不能直接從河堤上跳下去。」
「在河邊行走?」那帶頭大哥有些不解。
趙啟明可不能說是方便自己到河邊釣魚,於是擺了擺手說:「修在這就行了。」
那帶頭大哥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問了句:「敢問公子您貴姓?」
「回頭問錢管家就知道了。」丟下這句話,趙啟明就離開了。
他不好打擾人家幹活,更不能在人家面前堂而皇之的走過去,於是繞開了這裡,不再理會那些不明所以的工人,打算從其他地方去河邊,而旺財叫了幾聲也跟上了他。
白雲悠悠,清風拂面,即使頭頂驕陽也算不上炎熱。
趙啟明帶著旺財,行走在午後的河堤上,左邊是成片的麥田,右側是隨風而動的楊柳,連修繕河堤的工人敲打石頭的聲音不時傳來,也並不讓人覺得刺耳。
「希望今天運氣好點。」自言自語中,他走下的河堤。
沿著潮濕的河邊行走,不久就來到了他平時釣魚的地方。這裡有棵巨大的柳樹,在春末夏初的季節里仿佛有萬千的枝條,散發著柳樹特有的清香。
趙啟明靠著柳樹坐下,拿出自己的魚竿和餌料。
而旺財站在河岸邊,觀察著水面,時不時叫上兩聲。
趙啟明沒有理會,不緊不慢的裝好餌料,然後將魚鉤扔到了水裡。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
趙啟明握著魚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如同往常那樣,在這睡起了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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