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趙啟明用細柳的手絹擦臉,如同澡堂里的搓背師傅。
遭受燕子夫妻的襲擊已經是兩個時辰,但他仍然覺得臉上的燕子屎沒擦乾淨。
這讓他很氣憤。
因為他庇護了燕子夫妻,哪怕這兩個傢伙整天沉迷於交/配,很有可能帶壞侯府中的少男少女,他也沒有以「掃黃」為名將燕子夫妻驅逐。可如此仁義的對待,回報他的居然是兩泡燕子屎。
趙啟明想不通。他也曾猜測,燕子這種動物是否擁有某種奇特的生物特性,用往人臉上拉屎的方式表達感謝。但他詢問了所有人,大家卻表示這個想法很有想像力。
於是趙啟明確定,燕子夫妻是故意把屎拉在他臉上的。
顯然,這是燕子夫妻在恩將仇報。就好像你扶起了大街上摔倒的老奶奶,老奶奶不僅沒有跟你說謝謝,還要求你娶了她,如果你不願意她就報警。如此的喪盡天良,簡直就是人神共憤。
「只是意外而已。」錢管家捋著鬍鬚,眯著眼睛說:「那兩隻燕子在侯府居住,受小侯爺庇佑多年,自然不會有意作惡,小侯爺還是看開些,不要因此消沉。」
趙啟明看了眼錢管家,心說老頭這寬慰的話,還真是毫無用處。
畢竟,只聽過有人因為失戀而消沉,有人因為失戀而消沉,有人因為老婆出軌的而消沉,還真是頭次聽說,有人因為兩泡燕子屎而消沉。
趙啟明其實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燕子夫妻為什麼要恩將仇報而已。他相信如果錢管家被燕子夫妻用屎襲擊,再好的涵養也會立刻暴走。
可惜錢管家沒有被燕子屎襲擊,也就無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還是說正事吧。」趙啟明仍然拿著絲巾擦臉,無精打采的說:「兩位請開始。」
聽到這話,錢管家點了點頭,旁邊的胡先生也精神了起來。
因為今天是進行季度總結的日子。
在侯府平時的日常生活中,這是很重要的工作。每當這個時候,幾位高層都要回首過去,總結之前幾個月的工作,然後展望未來,做好下個季度的工作安排。
此刻,三個人都坐在太師椅上。
這是去年冬天,在庫房裡進行季度總結之後所形成的習慣。只不過錢管家和胡先生都拿著竹簡,坐姿端正,而趙啟明習慣了橫坐在太師椅上,這讓他用絲巾擦臉的動作顯得有些搔首弄姿。
「先說造紙作坊吧。」胡先生翻開手裡的竹簡,看了看然後朝趙啟明說:「現在已經和少府達成了共識,在投資的比例問題上,按照談判的結果,是少府出六成,而侯府拿出四成。」
聽到這話,趙啟明問:「那分成的比例呢?」
「分成的比例是少府三成,而侯府占七成。」
趙啟明點了點頭,並不意外。
因為他早就和靜安公主確定了合作的方式,只是投資和分成的比例問題,還需要胡先生和少府詳談。所以就算沒有胡先生的匯報,他也知道在投資問題上,少府拿出來的錢要比東鄉侯府更多,而在收益上又是東鄉亭占了大頭。
至於原因,無非是力求得到「平衡」。
正如之前所說,造紙作坊實在是太重要了,不能讓東鄉侯府把持,只能掛靠在少府的名下。但是站在東鄉侯府的立場是,發明了造紙術也不能毫無收穫,當然也該有自己的利益。
所以最後的談判結果,是少府投資更多,擁有著造紙作坊的所有權。而為了補償東鄉侯府,少府在收益的問題上有所讓步,並且利益最大化的東鄉侯府還掌握著關鍵技術,對少府也採取嚴格保密的政策,這就讓東鄉侯府成為了造紙作坊的實際控制者。
這種平衡的狀態之下,雙方都有所依仗,也就能免去很多猜疑。
更重要的是,東鄉侯府心滿意足的賺到了錢。
而少府在靜安公主的掌控下正迅速的壯大,眼看著要在朝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就需要些政治資本,剛好造紙作坊所生產的紙,是全天下的讀書人都離不開的東西,那麼少府擁有了造紙作坊的所有權,同樣也達到了政治目的。
簡單說來,就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的結果。
對此,趙啟明很是滿意,稱讚了胡先生的辦事效率。
這讓胡先生很受鼓舞,所以接下來的時間,又匯報了很多的問題。
比如瓷器作坊和少府的合作達成,即將銷往各郡國,這就帶來了生產壓力,讓年前就計劃的擴建工作不得不抓緊開始。再比如經歷了過去的冬天之後,團扇的銷售在正月里有了復甦的跡象,急需要重新恢復生產等等。
對待這些問題,趙啟明都來者不拒,全部應允下來。
「再有就是春播的事情了。」等胡先生說完,錢管家捋著鬍鬚開口:「『穀雨』已過,再等上幾天就該春種了,到時候內史府會派人下來,侯府也該提供些勞力協助村民們播種。」
趙啟明點了點頭,然後問:「今年也是種麥嗎?」
錢管家點了點頭,然後忽然想起什麼,又朝趙啟明說:「除了種麥,老臣還想種些黃豆,畢竟自從去年開始,侯府內每月的豆類消耗巨大,剛好今年又遇上黃豆漲價,若全部採購終究是不划算了些。」
聽到這話,趙啟明笑了。
侯府現在日子過得好了,下人們每天早上都吃豆腐腦,而且最近又喜歡上了豆腐皮和豆芽,這可都是以黃豆為原料的豆製品,所以現在的侯府,除了糧食之外,就數黃豆消耗最大。
「平時吃黃豆多,自己種些也是應該的。」趙啟明很好奇這個問題:「不過內史府對播種有統一的安排,不允許私自選擇作物吧?」
「小侯爺有所不知。」錢管家捋了捋鬍鬚:「老侯爺在世時,曾開出了幾片自留地,這些土地不屬於內史府管轄,侯府可以自行選擇作物,就像莊戶人家房前屋後的菜地。」
趙啟明恍然大悟,然後問:「不知這些自留地有多少?」
「大概有三十畝。」
「夠了。」趙啟明點了點頭,然後忽然想起什麼,朝錢管家問:「既然那些自留地可以自行選擇作物,那麼也不要只種黃豆。」
錢管家笑著點了點頭:「不知小侯爺打算再種些什麼?」
「有水田沒有?」趙啟明想了想,忽然興奮的問。
錢管家似乎猜出了什麼,看了眼趙啟明說:「小侯爺是打算種蓮菜吧?」
趙啟明也笑了:「冬天裡蔬菜不多,最近才有了豆芽,聽說大家嘗過蓮菜之後也都喜歡,既然是這樣的話,不妨找塊水田自己種上些,也能讓冬天裡的蔬菜多點花樣。」
錢管家點了點頭:「不過這蓮菜精貴,莊戶人家很少見到,怕是沒人會種。」
「這個沒關係。」趙啟明露出了笑容,想起了那個在河堤旁挖蓮,後來又在正月里送他豬下水,並且始終眼神不怎麼好的老頭:「只要有水田,我能找到人來幫忙。」
「那蓮菜的種子呢?」
「這個也沒問題。」趙啟明笑了笑,要知道曲江邊的那個荷花池可是茂盛的很,不論是和那個荷花池的主人私交很好灌英,還是靜安公主,都能弄得到:「您就放心去辦吧。」
聽到這話,錢管家才笑著點頭:「既然如此,那老臣記下了。」
看這老頭記錄此事時認真的樣子,估計也很喜歡蓮菜吧。
趙啟明面帶微笑,不由得想起了夏天時,大片荷花盛開的樣子。
當然,他更期待的是冬日裡,蓮藕和豬蹄被燉爛之後,撲鼻而來的清香。
不行,想想就流口水,中午先來盤大腸解解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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