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的事,特別是與鬥爭相關的事,從來都是不進則退。
趙啟明剛認識靜安公主的時候,少府只不過是幫漢武帝管錢的內務部門,說是家奴也不為過。而現在的少府,不僅參與了張騫出使西域的事情,還通過互市監的貿易往來,和鮮卑、烏桓建立了良好關係。其外交上的成就,甚至比「大鴻臚」還要重要幾分。
而在經濟上,張騫出使西域,以及與鮮卑、烏桓的貿易,同樣有著極大的影響力。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少府拿到了瓷器在各郡國的代理,眼下甚至還手握著造紙作坊。
眾所周知,少府背後的當家人是靜安公主。
這也就是說,少府現在所擁有的影響力,便是靜安公主的影響力。
而且靜安公主的影響力,不僅只是掌管少府而已。
顯然,同樣是漢武帝支持者的魏其侯陣營,和靜安公主是盟友關係。
而如今勢力龐大的太皇太后,是靜安公主的祖母。看得出來,靜安公主和太皇太后之間的關係很是和睦,甚至還充當著調節太皇太后與漢武帝之間矛盾的角色。
這就是說,無論在朝中還是劉氏宗親內部,靜安公主都有著很大的能量。
而也正是基於這種能量,靜安公主才有了許多的追隨者。
好比少府的府監徐大人,作為三公之下的「九卿」,屬於靜安公主派系的中心人物。隨著少府的成長,已經不只是皇帝的錢袋子,這位少府的掌門人,將來可謂不可限量。
更重要的是,靜安公主的麾下,還有疑似韓安國的支持。
眾所周知,韓安國是御史大夫,屬於僅次於丞相竇嬰與太尉田蚡的第三號人物。傳聞關於御史大夫的人選問題,本來應該由趙綰擔任,但最後卻落到了韓安國的身上,想必也是因為靜安公主。
然而除此之外,在靜安公主的陣營里,還有「桑弘羊」。從之前奴兒拜師時就能看出,這位漢武帝的伴讀,如今的大農令,和靜安公主也有著不錯的關係。
但這還都還只是能看得到的。
誰知道在暗中,就沒有其他的支持者?
顯然,靜安公主現在的勢力,已經今非昔比。
作為漢武帝的絕對支持者,靜安公主絕對會為漢武帝穩固江山提供極大的幫助。但與此同時,也正是因為派系強大,才會讓漢武帝不得不老實點聽他姐姐的話吧?
想著這些的時候,趙啟明忍不住好笑的看了眼靜安公主。
此時的兩人已經在觀馬台坐下,廄令大人與幾位馬丞已經行禮。而即將比賽的兩支球隊,也正看向這邊。尤其是那些紅甲隊的球員,看到靜安公主時,都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倒是奴兒跑了過來,遠遠朝靜安公主行了個禮,就又趕緊跑回了球隊裡。
「兒大不由娘。」靜安公主嘆了口氣。
這讓趙啟明感到好笑:「怎麼誰都是你兒子,當媽上癮了?」
「怪你這個當老師的教導無方。」靜安公主斜著眼睛看趙啟明:「好些日子沒見,也不說來和我親近親近,遠遠行了個禮就跑開了,實在讓人心寒。」
「就是怕你跟他親近才跑的。」趙啟明擠眉弄眼:「人家現在可是球隊的統帥,被你拉到跟前捏捏臉,再披上紅皮裘,和誰誰家的小姑娘比俊俏,這統帥的威嚴便是蕩然無存,你說他怎麼能抬得起頭?」
聽到這有趣的解釋,靜安公主也笑了起來:「倒也有幾分道理。」
「本來就這麼回事。」趙啟明無奈的說:「人家孩子都跟我抱怨好幾次了,說讓我去跟你求求情,不要在人多的時候太親近,畢竟人家孩子都大了,也是要面子的。」
「是。」靜安公主好笑的說:「以後我注意些,儘量背著人。」
「這才像話。」趙啟明滿意的點了點頭。
「比賽就快開始了吧?」
「快了。」趙啟明朝球場中使了個眼色。
球場中的李敢和奴兒,於是開始指揮著球員們熱身,穿戴護甲。
靜安公主看著球員們熱身的同時,朝趙啟明問:「都說馬場中的兩支球隊,是最有希望拿下選拔賽,進入夏季資格賽的球隊,但每個賽區似乎只有一支參加資格賽的球隊吧?」
「你是想問,兩支球隊誰能參加資格賽吧?」趙啟明無奈,想了想說:「兩支球隊其實經常進行切磋,根據平時的統計,紅甲隊獲得勝利的場次明顯更多些。」
「你是說,紅甲隊更有希望代表本三秋,參加夏季的資格賽?」
「差不多吧。」
聽到這話,靜安公主看向場中的奴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愧是我公主府的孩子,小小年紀年紀就能如此不同凡響,將來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你今天說話真的跟當媽的一樣。」趙啟明翻了個白眼。
靜安公主笑容滿面,顯然有著當母親的自豪。
趙啟明有點吃醋,故意朝靜安公主說:「李敢不像奴兒,人家有很多的學業,而且北軍沒事就請他過去為新騎兵出謀劃策,更別說人家府上還有球隊要他訓練。」
「這話什麼意思?」靜安公主有些不滿。
「意思就是說,李敢要是認真訓練灌家軍,不會比紅甲隊差。」趙啟明不屑的說:「人家可是寫出《行軍總綱》的兵法家,奴兒跟他比起來,還差得遠呢。」
「差得遠也是因為你這個當老師的偏心。」靜安公主斜了眼趙啟明:「若能像教李敢那樣教奴兒,以奴兒的資質不會比李敢學得慢。」
「除了算術,他們學的都是同樣的東西,什麼時候區別對待了?」
說話間,兩隻球隊入場。因為小許的離開,馬場中沒有了正式的裁判,所以這次臨時找了位經常看球的馬師進來,這讓場外觀戰的其餘觀眾,都羨慕不已。
「對了,長安城裡的選拔賽進展如何?」趙啟明忽然問。
靜安公主看著場中的紅甲隊,回答說:「本賽區的選拔,已經進行到第四場。」
趙啟明撓了撓臉,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光是這個賽區就有十幾場比賽要打,足以打到夏天。這也就是說,錯過了幾場選拔賽也無傷大雅,等最後幾場選拔賽再看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估計現在還沒有排名出來吧?」
「紅甲隊已經打了兩場,都是大勝。」靜安公主說到這裡,又露出了笑容:「雖然沒有排名,但長安城裡的觀眾都知道,本賽區內紅甲隊最有希望參加資格賽。」
趙啟明點了點頭。
不過靜安公主忽然想起什麼,看向趙啟明說:「你可知黑馬隊?」
「黑馬?」趙啟明不解:「什麼意思?」
「選拔賽開始之後才組建的球隊。」靜安公主想了想,然後說:「我沒去看過,但他們剛好在本賽區,而且之前的兩場比賽,都是大比分獲勝。」
「這麼厲害?」趙啟明撓了撓臉,心說這還真是應了名字,的確是匹「黑馬」。
「今天出城的時候,剛好是黑馬隊的第三場比賽,觀賽的人可是不少。」靜安公主有些無奈的說:「本賽區內,只有紅甲隊出場,才有那麼多人觀戰。」
「都是球迷啊。」趙啟明好笑:「你該不會擔心紅甲隊會輸吧?」
「我只是擔心,這黑馬隊會成為奴兒的強敵。」靜安公主看了眼趙啟明:「奴兒是朝著最後的『冠軍』去的,難得有露臉的機會,你若讓他連資格賽都參加不了,可說不過去。」
「剛不是還說,奴兒不同凡響,前途不可限量嗎?」趙啟明鄙夷:「贏了球就是他自己的功勞,若是輸了就怪我,你還講不講道理了。」
靜安公主想想也是,於是笑著說:「怪我,關心則亂。不過讓紅甲隊拿下冠軍的事情,你早就向我許諾,可不許出什麼亂子。」
「放心好了吧。」趙啟明並沒有當回事,倒是對突然出現的黑馬隊產生了興趣,忍不住好奇的問了句:「那黑馬隊是什麼來頭,我可沒聽說哪位老將的球隊有這樣的名字。」
「是石家的球隊,選拔賽開始後才組建的。」
「石家?」趙啟明撓了撓臉,沒什麼印象。
靜安公主剛想解釋,忽然間想起什麼,朝趙啟明問:「你可知曲江上,自從去年開始,有位公子無論風雨,每天都要乘船到湖心,矗立良久?」
「原來是他。」趙啟明立即想起來,那個風雪天裡站在湖心,滿身白雪卻動也不動的身影,馬上就朝靜安公主點頭說:「沒錯,竇家兩位兄長說他姓石。」
「他父親是前朝的丞相。」靜安公主嘆了口氣:「說起來,也真是痴情人,居然從夏末等到年關,長安城裡好些文士替他寫詩,甚至陛下也聽人說起過他的事情。」
「那他現在還在沒在曲江上站著沒?」
「自然沒有了。」靜安公主有些無奈地說道;「那黑馬隊便是他所組建。」
「啊?」趙啟明忍不住笑了:「這改變也太大了吧,前些天還站在曲江上當雪人呢,這就開始組建球隊,參加選拔賽,那位石公子是不是真的腦子有點不正常?」
「腦子不正常,能帶出那麼好的球隊?」
趙啟明想想也是:「可他怎麼就突然想起組建球隊了?」
「那就無人知曉了。」靜安公主看向球場:「不過,好歹也是找了件事情做,只要不再整天在曲江上站著,無論幹什麼也行,石家對這個獨生子,可是寶貝著呢。」
「有點意思。」趙啟明笑著點了點頭:「到時候咱們也去觀賽。」
「好。」
說話間,比賽終於開始。
隨著那個業餘裁判激動宣布,伴隨著場外的鼓聲,兩支球隊開始入場。
球員們都已經穿上了護甲,顯得生龍活虎,尤其是紅甲隊的球員,很想在靜安公主面前表現自己。但只可惜,靜安公主微笑著,如同慈母,只看著場外的奴兒。
這讓趙啟明無可奈何,覺得靜安公主真的當媽上癮了。
面對這種情況,小侯爺開始很認真的思考,自己是不是要色膽包天一回,把靜安公主給糟蹋了,讓她當一回真正的母親,省得這婆娘整天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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