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風吹過,城外田地中成熟的果實隨風飄動,夾雜著獨有的香氣飄入城中。
「已經開始了嗎?」
劉宏站在德陽殿前,輕嗅著空氣中的香氣,輕聲自語,目光卻是飄向遠方。
徐州,經過數日趕路,陽球帶著巡查組的人來到這裡親自坐鎮。
聞知陽球的到來,徐州上下官員和一眾豪強頓時哀嚎遍野,這可是個六親不認,殺人不眨眼的傢伙。
原本還興沖沖的準備趁著秋收之際大發一筆的人,頓時打起了退堂鼓,生怕會被陽球這個傢伙抓住把柄。
不過仍有一些頭鐵的貪婪之輩,不甘心就這樣把到手的財富就這樣交出去。
於是徐州城內一些以曹家為首的本地士族悄悄的聚在了一起,商討對策。
主位上的曹家主,環視著屋內眾人,臉色有些陰晴不定,屋內氣氛有些沉重。
曹家主首先開口:「諸位,如今陽球這個惡吏來到咱們徐州搗亂,不知諸位可有何良策,已做應對?」
一名小士族的家主面露猶疑:「曹家主,陽球此來徐州,定是來者不善,說不定就是為了針對我等而來,怕是這次的稅收不好再動手腳了!」
「唉~,陽球一個外人,倒也不足為懼,最為棘手的就是,鄙人於昨日去拜訪新任刺史,卻被拒之門外!」
曹家主幽幽嘆息一聲,引得眾人面面相覷,曹家可是徐州數得上的大家族,徐州上下哪個不得禮敬三分?如今居然被拒之門外?
「那可如何是好?」
屋內頓時有些嘈雜起來,眾人也是議論紛紛。
別看這些豪強平日裡在徐州作威作福,可是如今得知陽球帶著一隊羽林軍來到這裡之後,所有人都開始膽寒起來,仿佛自己頭上懸著一把利刃,隨時都會斬落。
「肅靜!」
聽著眾人的嘈雜聲,曹家主有些頭大,冷冷的瞪了眾人一眼,一時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言語。
看到眾人安靜下來,曹冼雙眼微眯:「哼~,徐州是咱們的徐州,他陽球一個外來人想抖威風也得看咱們答不答應!」
一名小家主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曹冼,哆嗦著說道:「曹家主...您不會真的要和那個惡吏對著幹吧?」
其他人也同樣如此,雖然他們捨不得那些錢糧,可是陽球那貨可真會殺人的,他們也怕啊!
「誰說和他對著幹了?」
曹冼瞪了那人一眼,如此膽小,如何成事?
「那曹家主的意思是?」
眾人不禁有些疑惑不解。
曹冼冷笑一聲,「陽球身為司隸校尉,居然親自來到徐州,想必天子對徐州非常重視,只要他陽球收不上錢糧去,定會受到天子懲處。」
「不知曹家主有何高見?」
「徐州前幾年遭了災,許多人都成了流民,州郡上面在冊的戶民已然不准,如果按照在冊的戶民收稅,他陽球定然無法跟天子交代。」
「曹家主說的有道理,可是萬一那陽球狗急跳牆,又該當如何?」
曹冼也是緊皺著眉頭,根據他收到的洛陽來信,陽球還真有可能做出那些事情。
「那我等就先發制人,往年交多少,今年還交多少,還要多交一些,但是那些藏匿的人口絕對不能被他查到!」
「好,就按曹家主說的辦吧!就算今年多交一些,也要比往年多收入許多,也不是不能接受!」
眾人紛紛表示贊同曹冼的提議,畢竟除此之外他們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巡視組的人就在田間地頭盯著呢,你想逃也逃不了。
於是屋內眾人又開始就其中細節問題開始討論,全然沒有發現屋外一道身影悄悄離去。
刺史府,剛剛被任命為徐州刺史的張儉正在和陽球敘話。
「陽校尉,吾雖為徐州刺史,有監督徐州官員之職,但這徐州宗族勢力盤根錯雜,其中問題還需陽校尉親自梳理一番才是。」
「張刺史放心,您莫不是真的以為陛下派鄙人前來,只是為了收稅?」
陽球冷笑一聲,目露寒光的看向桌案上的一本帳冊。
「哈哈~陽校尉果然是痛快之人,好!那就拜託陽校尉了!」
張儉因為孝桓帝時期掘了候覽母親的墳,被候覽構陷成為黨人遭到黨錮,幸虧得到各地士人保護才得以活命,直到劉宏登基誅除宦官之後,才被陳蕃舉薦前來擔任徐州刺史。
可是到任之後,他才發現原本富庶的徐州被這些本地的豪族搞得烏煙瘴氣,在他們的操控下,許多的自耕農被迫成為他們的佃農,徐州此時的賦稅已經不及桓帝初期的五成。
因此張儉到任後,彈劾了許多不作為的本地官吏和一些當地豪族,但卻因為那些人的上下串聯,最後也只是抓了一些不痛不癢之人,所以張儉準備趁著陽球來徐州收稅之際,徹底清洗一下徐州的官吏和那些豪族。
於是陽球和張儉兩人一拍即合。
「陽校尉,這是本官就任徐州之後,派人重新統計的在戶人員!」
說著,張儉拿起一本帳冊遞給陽球。
「這麼少?」
片刻之後,陽球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帳冊上的戶口數目比天子交給他的,竟然足足少了將近三成之多。
也就是說如果他按照這個帳冊去收稅,不僅完不成天子的預期,反而還會減少三成,前後相差六成,差事辦成這樣,就算天子有意保他,恐怕也是保不住的。
張儉神情陰鬱的點了點頭,「這些人居然操控徐州官府隨意增加攤派徭役,許多百姓無法承受,寧願多交五成的田稅也要賣田轉佃!」
「哼~他們這是在掘大漢的根!」
陽球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毫不掩飾自身的殺意。
就在兩人說話間,司隸衙門的中侍官領著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此人正是探事司藏在曹府的暗探,早在探事司成立之初,陽球就按照劉宏的要求,開始對徐州、冀州、豫州、青州,這些世家豪族雲集的地方開始滲透潛伏。
陽球前前後後抄家所得被劉宏拿出兩成全部都投到了這上面,如今看起來已經是頗具成效。
「見過校尉、刺史。」
「嗯!」
陽球淡淡的嗯了一聲,隨後看向來人,「有何情況?」
來人低頭沉聲道:「回稟校尉,那曹冼聚集了徐州大小近二十家本地豪族,商議如何對付校尉!」
陽球眉毛一抬,「是嗎?都有哪些家族?」
「曹家為主,還有趙家,程家....」
張儉不由得出聲問道:「嗯!沒有陳家和糜家?」
「沒有!」那名暗探搖了搖頭。
「還算這兩家識時務,說說吧,那些人準備怎麼對付本官?」
陽球忍不住輕蔑一笑,見過頭鐵的,可還沒見過這麼頭鐵的。
隨後這名暗探將自己探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如實告知了陽球和張儉。
陽球不禁看向張儉,「嗯!他們還有點腦子,知道用軟刀子對付咱們!難怪張刺史一時半會兒拿他們不下。」
「所以還是得陽校尉出手才行,沒刀可嚇不到他們!」
張儉尷尬的笑了笑,雖然他正直剛烈,可是沒有證據也不好隨便動他們,只是他沒想到陽球的情報能力居然如此強大。
「好說!這些人,一個也跑不了!」
陽球眼神微眯,露出一絲森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