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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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初春時節,但京城的清晨還透露著寒意。

  丫環送來熱水,吳山起床梳洗,吳夫人亦是跟著起床,歲月並沒有在這四十歲出頭的婦人留下多少痕跡,端莊而雅致。

  吳夫人幫著吳山穿上二品官袍,他突然悠悠一嘆,眼睛透露著淡淡的憂慮,結果惹得吳夫人埋怨道:「現在你都官至禮部尚書了,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你懂什麼!」吳山接過烏紗帽戴上,淡淡地怪責一句。

  「我不懂!我不懂!」吳夫人幫著他整理著官袍,但力道無形間加重了幾分,顯得是惹上了一點情緒。

  「我現在的位置看似無比風光,但其實是處於逆流之中!」吳山整理好烏紗帽,或是跟她解釋亦或是提醒他自己。

  在六部中,雖然吏部管人、吏部管錢,但歷來最接近入閣的是禮部尚書。像他的恩師夏言,如今的嚴嵩和徐階,都是從禮部尚書到入閣。

  只是他雖然已經官至禮部尚書,而且擁有著年齡優勢,但卻看不到入閣的曙光。而如今,還有著隨時被革職的危險。

  「按我說,你天天愁眉苦臉的,這官不做亦罷!跟著我爹爹那樣,回鄉做個富家翁,倒亦是自在!」吳夫人看著烏紗帽有些歪,幫著他扶正說道。

  吳山的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其實他確實萌生過這個念頭,但卻不是他想舍下就真能舍下的。太祖時期多少官員被砍了頭,結果還不是趨之若鶩?

  吳夫人看著他不說話,知道這話題不好繼續說下去,便取來一條手帕,卻是進行打趣地道:「你瞧瞧,咱女兒似乎是思春了,是不是該給他找戶人家了?」

  「她還小吧?」吳山接過一張手帕,脫口而出道。

  「她已經不小了,我們先給她訂一門親事,過兩年嫁過去,剛好合適!」吳夫人臉色溫和,籌劃著名名女兒的未來道。

  「這事遲些再說吧!」吳山緩緩地搖頭,目光落在手帕的一行字上:「一往情深深幾許?深山夕照深秋雨?」,眉頭微微蹙起,竟不知道這詩出自何處。

  出門的時候,轎子已經備好。

  他鑽進官轎中,便離開了槐樹胡同,向著紫禁城西邊的東江米巷而去。只是今天他的右眼皮老在動,給他一種不好的徵兆。

  鄉試舞弊大案仍然在發酵著,徹查的命令已經下達各省,王用賓亦在押送往京城的路上。嚴黨的獠牙顯露,似乎是要以此案做文章,恐怕又會迎來一場清洗。

  一念至此,他臉上亦是露出了苦笑。

  雖然他沒有參加舞弊案,但誰知道會不會牽扯到他身上,畢竟王用賓跟他確實有些交情。哪怕最終沒能將他潑黑,讓他去填補南京禮部尚書的空缺,對他亦會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正在他長吁短嘆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吵鬧聲,轎子亦是停了下來,他便問外面怎麼回事。

  吳山揪起了帘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外面的士子竟然聚集了上百人之多。由於前面的徐閣老停轎,他們後面這些下官亦紛紛停了轎子。

  由於隔得遠,而徐階的聲音並不洪亮,故而聽得不真切。

  但想必徐階又是一副老好人形象,必定要為著士子上達天聽云云。吳山正考慮要不要繞道過去時,前面卻突然有了動靜,那幫舉人讓開了道路,並將狀子分配給他們後面這些官員。

  「老爺,這狀子你恐怕得看一看!」管家讓著轎子停著,將一份狀子遞了進來。

  吳山心裡亦是好奇,當將這狀子一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南京禮部尚書王用賓與禮部吳山串連,助鹽商之子侄林晧然連奪兩元!」

  這一大幫舉人的矛頭竟然直指到他的身上,讓到他背脊當即冒起了一層冷汗。

  卻不可小瞧這種傳言,南北糊塗案從何而來,還不是因為士子鬧騰得厲害,太祖為保大局而將劉三吾法辦的嗎?

  如今這些落榜舉人若真被全部煽動起來,那他縱使有一百張嘴,怕亦不能說得清。

  何況,他已經看到這事後面,隱藏著嚴蒿或徐階的身影。因為這些落榜舉人不選其他人,偏偏選擇了林晧然,這裡卻藏著一個大學問。

  「老爺,到了!」

  轎子已經放下,管家在外面輕聲提醒道。

  吳山重重一嘆,將狀子揣到懷裡,知道這次他恐怕得到南京禮部報導了。只是他將所有的擔憂都壓在心裡頭,揪開轎簾走了出去。

  京城六部衙門,除了刑部外,都坐落在這條東江米巷中。這條巷子自西往東走向,因漕運稅務所和海關在此而得名,後被稱為東江米巷和西江米巷。

  走進這個高大的衙門,他便露著一貫部堂大人的威嚴,通過二門,進入了禮部的辦公區域。

  禮部的職責大體分為三部分,一是負責考吉、嘉、軍、賓、凶五禮五禮;二是管理全國學校事務及科舉考試;三是負責藩屬和外國往來之事。

  他跟以往的禮部尚書一樣,總攬全局,抓的是「禮、儀」。

  由於禮與治是整個儒家國度的基石和行為準則,在某種意義上,相當於大明唯一諮詢律師的存在,擁有著極大的權柄。

  哪怕喜歡乾坤獨斷的嘉靖帝,在某些問題上,亦是得詢問吳山這位精通一國禮法的禮部尚書,然後才敢下達旨意。

  禮部跟著其他六部一般,亦是擁有著諸多的下屬機構,像國子監、庶常館、宗人府及全國的學校機構等。

  正是這種種的因素,禮部比想像中要重要得多,故而禮部尚書屢屢能夠入閣,甚至成為大明的首輔。

  只是在這一天裡,吳山一直都心不在焉。哪怕關於即將舉行的殿試籌備事項,他都打不起精神來,目光多次落到那份狀子上面。

  「林晧然!」

  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而且怎麼看都跟他毫無關係,但實質卻有著莫大的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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