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恆德站在陶南芳的身邊,陶南芳手裡拿著平板電腦,顯示器上在直播著食堂現場的情況。
從食堂到停車場排了足足二十多米的長隊,周沖和丁嬋一起在外面招呼等待的客人,給他們發放水果以及小零食。
周沖以服務員的身份出現在現場,讓這些客人感到非常興奮,甚至主動要求跟周沖合影。
周沖配合幾次之後,鐵青著臉拒絕,客人們倒也沒有生氣。
脾氣暴躁符合周沖在網友們心中的人設。
「趕緊來今天瓊金最火的網紅店打卡啊。」一個瘦高的女孩拿著手機興奮地說道。
「哪家?虹音路嗎?」
「不,職業技術學院第二食堂。」
「食堂?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落伍了啊!今天最火的店就是瓊金職業技術學院的食堂。砸車哥正在這裡親自給客人當WAITER呢。」
「那個後來磕頭拜師的富二代?不會是炒作吧?」
「管他是不是炒作,反正最近這段時間肯定會特別火,趕緊過來蹭熱度,別怪我沒給你拍個視頻,點讚破萬的機會。」
女孩掛斷手機之後,又給其他幾個好友撥通電話。
現在這個年頭,是個女孩都夢想一夜爆紅,不會抓住任何有可能讓自己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機會。
丁嬋觀察周沖,他雖然不配合那些客人拍照,但做事還是挺有耐心,感覺跟變了個人似的。
周沖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再不願意,也得捏著鼻子好好表現。
他現在好歹也算是個公眾人物,得顧忌這些客人手裡的手機。
自己稍微有些失態,會被他們記錄下來,發送到網上,說不定又惹來新一輪的網絡暴力。
吃一塹長一智,周衝心知肚明。
周沖慢慢也習慣客人們的調侃,起初他愛搭不理,後面偶爾跟客人互動幾句。
或裝傻或充楞,弄得客人自以為是的開心,他內心其實也有種得逞之感。
「能不能查到現在的業績?」
陶南芳目光從平板電腦上移開,揉了揉眉心,輕聲問道。
「食堂付款系統數據和總部財務系統是聯網的,但想要調出數據,需要一點時間,會有延遲。」
宋恆德內心也有些好奇,這麼大的人流量,究竟能創造多少收益。
這說不定在未來是淮香集團改革的一種全新方式。
「嗯,給你十分鐘時間。」陶南芳淡淡說道。
十分鐘轉瞬即逝,宋恆德很快接到秘書的匯報,難言震驚之色,「開業一個半小時,銷售額突破十萬了。」
陶南芳難以理解,「套餐不是十幾元一份嗎?那豈不是要賣一萬份?」
宋恆德苦笑道:「套餐限量供應,僅僅銷售六百份。不少客人是慕名結伴,遠道而來。他們都是點菜,而且對價格並不是特別敏感。而且這還是中午,晚上還會有一波生意。」
陶南芳陷入沉默,內心開始算起一筆簡單的帳,別提月銷售額達到一百萬,按照現在這個成績,月銷售額到五六百萬,也不在話下。
按照宋恆德的意思,走網紅這條路,或許只能維持數月的時間,但只需要兩三個月就把全年的銷售全部完成,何嘗不是一種成功之路?
陶南芳現在的心情突然變得複雜,當初自己一眼看中喬智,讓他跟大女兒結婚,證明自己的眼光不錯。
但女婿若是太強,不甘於輔助自己的女兒,那豈不是會出現很多未知的變化?
當然,她也不是太擔心女婿會失控,因為這家食堂,生意再好,股東也是自己。
她可以讓它何時生,也可以決定它何時死。
……
「外面看上去很熱鬧,會不會都是託兒,商家玩飢餓營銷那一套啊?」等待半個小時,人群中逐漸有客人開始不滿。
「肯定是飢餓營銷……馬蒂,老子不等了,太浪費時間了。」有人起鬨道。
「愛等不等,等不及的趕緊滾,請給我們後面人騰位置。」遠處有人陰陽怪氣地說道。
說要走的人,立馬低頭,不再多言。
四十分鐘都等了,當然要繼續等下去,否則不是前功盡棄,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
喬智雖然沒採用飢餓營銷那一套,但現場人太多,卻營造出了同等的效果。
華夏人便是如此,喜歡湊熱鬧,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喜歡朝那裡擠。
尤其是飯店這種場合,人數越多,說明它的菜味道越好。
相反,如果一個館子沒有任何客人,只會惡性循壞,勸退那些有意向的客人。
「終於等到我了,特地趕早,沒想到還是等了近一個小時。」
一個穿著黑色雪紡上衣,黑色寬鬆裙褲,氣場十足的女子摘掉墨鏡,走入其中,身後跟著一個男人。
男人穿得很正式,看樣子不像是男友,更像是保鏢。
「把你們店裡的招牌菜全部上一份。」
女子坐在不大的位置上,與年齡不小的服務員說道。
「對不起,今天大部分菜都已經銷售完畢,只剩下幾種可選了。」服務員耐心地解釋道。
女子有極好的修養,但也是忍不住生氣,暗忖這家店未免太有個性了,讓客人在外面等那麼久便罷了,還告知菜可選的品種沒多少。
若不是等了這麼久,女子真特別想一走了之,「行吧,見樣來十道菜。」
「十道?您這兒,好像只有兩個人啊,我們家的菜份量還是挺足的。」服務員體貼地建議。
「讓你上十道,你就上十道,這麼多話做什麼?」保鏢模樣的男人不耐煩地說道。
「不好意思,因為今天客人太多,所以食材限量供應。你們只有兩個人,所以最多只能上三道菜。」服務員儘量保持禮貌告知。
「那就上三道菜吧,兩葷一素,隨便做什麼。」女子懶得和大媽爭議,等大媽離開,冷聲說道,「今天這場體驗還真是糟糕透頂。」
「梅姐,就衝著這家店的服務態度,肯定只能打差評。」男人在旁邊附和道。
「這家店是徐老師推薦的,他從來都沒有讓我失望過,但這一次恐怕要破例了。」梅姐重新戴上了墨鏡。
等菜的時間比想像中要短暫,阿姨服務員將兩菜一湯端上來。
男人看著三道菜,忍不住笑了,「我還以為是什麼高檔餐廳,不就是紅燒魚,白菜牛肉,還有蔬菜湯嗎?任何家庭都能做,288元、388元、488元,這三道菜加起來卻要近千塊,跟搶錢沒有任何區別啊。」
梅姐搖了搖頭,將一次性筷子拆開,儘管看不清眼神,但難掩失望的情緒。
以她的經濟實力,人均五百並不算太貴,但在這樣的環境,面對這麼簡單的菜餚,還是有些心裡不平衡。
這是一家黑店!
梅姐正準備吃一塊魚肉,色澤還是挺不錯,隱隱地冒著熱氣,香味雖然不是特別濃郁,但還是隱隱約約地飄入鼻子裡。
或許是餓了的緣故,她感覺嘴裡分泌的口水有點多。
筷子被男人擋住,「梅姐,還是我先試吃吧,我怕有毒。」
梅姐笑了笑,「兩種可能——難吃或者好吃,跟毒扯不上關係。」
男人卻是堅持要自己先吃一口。
魚肉送入口中,他的表情突然開始變化,眼睛仿佛在變大,嘴巴緊緊地閉著,牙齒在瘋狂地咀嚼,喉結滾動,魚肉進入腹中。
「味道如何?」梅姐期待地問道。
「好吃,實在太好吃了,不是一般的紅燒魚。」男人連忙去夾第二筷子。
梅姐對男人前後截然相反的變化感覺好奇,連忙嘗了一口魚肉,一股獨特的魚肉清香在舌尖瞬間爆炸,純粹的魚肉香氣,喚醒了沉睡依舊的味蕾,仿佛在告訴它,這才是紅燒魚真正的味道。
梅姐迫不及待地去嘗試第二道菜,白菜爽口解膩,牛肉口感極佳。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沒有躲過真香定律!
更沒想到看似簡單兩道家常菜完全征服了自己刁鑽的味蕾。
再喝蔬菜湯。
從來沒想到蔬菜湯可以表達出如此富有層次的滋味,或許混合著十幾種蔬菜的味道,但完美地融合為一,形成雜而不亂的美妙層次感。
梅姐再抬頭看對面的男人,他嘴裡塞滿了魚肉,尷尬地衝著自己笑。
梅姐哭笑不得,倒不是嘲笑自己的夥伴。
而是她第一次因為食物分配不公平,對方吃得太多,自己吃得太少,而產生嫌棄的感覺。
「梅姐,真的太好吃了,我為剛才的話感到羞恥。只能說我眼光短淺,果然你帶我過來吃飯的地方都不賴。雖然價格貴了一點,但有它貴的道理。」
男人邊吃邊說,雖然樣子不是特別雅觀,但看上去吃得挺香,倒也沒那麼讓人生厭。
梅姐靠著良好的修養,按住了肚子裡蠢蠢欲動的蛔蟲,越發好奇這家別出心裁的網紅食堂老闆是何方神聖,而能將家常菜做出如此經驗的大廚又是哪來的高手?
時間繼續往後推進,儘管喬智做足了充分準備,還是低估了網絡帶來的巨大商機。
當冰箱儲藏的最後一把蔬菜,最後一塊雞翅,最後一根蔥被消耗完畢……喬智不得不跟大家宣布,因為食材的全部用光,今天營業到此為止。
排隊的客人紛紛離去,周沖將大門關上,所有的工作人員開始整理打掃衛生。
歡呼聲從遠處傳來,今天的營業額算出來,想必是了不得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