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筆錄室內走出，史家城渾身舒泰。

  從審訊的女警口中得知，警方會出面處理後續。

  按照公司之前的募資比例，將贓款返還給受害人。

  投資人大多已經拿過兩到三期的月分紅，整體折算下來，可以拿回成本的百分之九十五左右。

  儘管還是虧損了一筆，但總比一分錢都沒有要好。

  人心便是如此。

  如果你口袋裡只有一萬塊，全部丟了，會覺得特別心疼。

  但如果你口袋裡有十萬塊，全部花完了，又給你找回來九萬，好像沒那麼心疼。

  甚至還想著，贈送交還錢包的人一千塊作為感謝。

  李大江和老鄧頭見史家城出現，朝他走了過去。

  史家城穿著大衣的樣子，在他們兩人眼中，越看越帥。

  世界上怎麼有長得這麼好看的老頭兒？

  老鄧頭緊緊地握住史家城，淚流滿面，「你以後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史家城嚇了一跳，幽默道：「我可沒你這麼大的孩子。」

  李大江笑著說道：「鄧老頭剛從醫院趕過來，你就別摳字眼了。老鄧的意思是，恩同再造，用詞不夠準確。」

  果然心病還需心藥醫。

  老鄧頭聽說這筆錢找回來，立即摘掉插在身上的針管，從病床上跳下來，趕到了派出所。

  此外，那些投資人蜂擁而至，他們當然不是要給史家城吶喊助威，是想了解後續會如何發展。

  「老來俏」常紅麗走了過來，攬住了史家城的另外一條胳膊，感謝道：「家城哥，你太辛苦了。我們剛才問了一下才知道，這群歹徒裡面還藏著越獄犯呢。你可是冒著生命危險，辦成了這件事。」

  常紅麗性格外向，失偶多年，仍是個單身，跟不少男同志的關係都不錯。

  史家城下意識想躲她遠點，但常紅麗就跟牛皮糖一樣，將自己死死的黏住。

  常紅麗笑著說道：「現在已經是晚飯時間，咱們一起去找個地方吃飯，也算是給老史辦個感恩宴吧。」

  李大江和老鄧頭紛紛響應，其餘投資人的心情不錯，也願意聚一聚。

  史家城朝喬智、胡展驕還有陶亮看了一眼，為難道：「我帶著幾個人呢。」

  「他們也是搗毀詐騙團伙的功臣，當然要一起請過去吃飯。」

  老鄧頭心情愉快，他是當中投資數額最大的。

  前後陸續投資了大幾千萬，如今失而復得，心情難以言喻。

  史家城跟喬智招了招手，喬智微笑著走過去。

  史家城湊到喬智耳邊，低聲道：「這幫投資人想要感謝咱們，請大家一起吃飯。」

  喬智微笑道：「我們就不去了吧？」

  「我一個人去的話，顯得勢單力孤。」史家城嘴角露出一絲窘迫。

  意識到史家城需要他們以壯聲勢，喬智暗忖好人做到底，不如就陪老丈人參加這個飯局吧。

  跟胡展驕和陶亮提起此事，他倆自然不會介意。

  免費的晚餐，不吃白不吃，何況出了力，吃得心安理得。

  史家城走出派出所的時候，常紅麗一直挽著他的胳膊，還將史家城強行推入寶馬七系內。

  喬智和胡展驕、陶亮，分別上了其他幾輛車。喬智見常紅麗有專門的司機，忍不住為陶南芳捏了把汗。

  丈母娘，您老人家的頭上有點綠啊。

  來到一家頗為有名的餐館，開了一個大包廂，共擺了兩桌。

  史家城一向不怎麼飲酒，但這群人太會起鬨，被逼得喝了三四兩。

  常紅麗舉杯，笑著說道：「相見恨晚。若是我年輕個三十歲，絕對會要倒追家城哥。」

  李大江在旁邊附和道：「老史年輕時候可是公認的瓊金四大美男子，當初追他的人可是排成排呢。只可惜老史獨愛一枝花，被赫赫有名的陶南芳迷住了。」

  常紅麗撇嘴，不屑道：「陶南芳有什麼了不起，我就是晚認識了家城哥。不然的話，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老鄧頭開玩笑道：「嘖嘖，老史，有人將你比作梅花鹿了。」

  史家城喝得微醉，動情地說道：「紅麗啊，你是個好女人。但是如果再追溯三十年，我也不會選你，也不會選陶南芳。我就是個無用之人，誰跟著我，誰倒霉一輩子。」

  常紅麗微微一怔，笑著說道：「你太謙虛了。誰敢說你沒用，我第一個不服氣。比如今天這件事，如果不是靠你出手，咱們這麼多人現在都如熱鍋上的螞蟻。哪有心情在這邊開懷暢飲？」

  「別感謝我，其實我啊，全是靠著他們……」史家城朝著喬智等人所在的那桌指了指。

  見史家城說話不對勁，喬智趕緊走過去，湊到史家城耳邊，「別露餡。」

  打了個機靈，朝喬智眨了眨眼，史家城低聲道：「喝的有點多，我頂不住了。」

  喬智衝著在座其他人禮貌致歉，「對不起，我爸有點醉。我送他先回去休息，諸位繼續！」

  李大江見史家城閉上眼睛，道：「路上注意一點啊。」

  等喬智扶著史家城消失，常紅麗低聲問李大江，「那個年輕人是老史的什麼人？」

  「女婿。」李大江朝常紅麗瞥了一眼。

  暗自好笑，現在是不是有點慌。

  你剛才也太主動，還鬧著要喝史家城喝交杯酒。

  小心女婿轉身，將你今晚勾引他的事情，告訴丈母娘。

  常紅麗「噢」了一聲，失落之色一閃而過。

  李大江暗嘆了口氣。

  常紅麗失偶多年，圈子裡不少男人都對她有想法。

  雖然緋聞男友很多，但從來沒有正式男友。

  今天她在飯桌上的表現不正常，似乎看上了史家城。

  估計還會有後續發展。

  老頭兒的八卦之心不僅暗涌……

  史家城被喬智送到家中，喬智幫他脫了衣服和鞋子，用熱毛巾擦拭了臉。

  史家城是陶茹雪的父親，也就是自己的岳父。

  喬智幫他做這些事都是理所應當。

  準備幫史家城倒杯熱水，門鈴聲響起。

  喬智走過去開門，意外地發現，竟然是陶南芳。

  陶南芳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女婿。

  「他人呢？」

  「在床上睡著了。」

  「哦，你回去吧。」

  「啊？好的，我給他倒杯水，就離開。」

  「不用，他醒來之後，自己會想辦法。」

  喬智心裡呼了口氣，不能干涉老兩口的私事。

  果斷離開房子。

  等喬智走後，陶南芳走入房間，見史家城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我知道你沒睡，雖然這件事結果解決得不錯，但請你吃一塹長一智，不要再瞎折騰了。」

  史家城突然睜開眼睛，握住陶南芳的手，淚如雨下，「南芳，我知道你是關心我的。」

  陶南芳被史家城嚇了一跳，用力掙脫他的手掌，冷聲道：「老史，你已經五十多歲。茹雪和茹霜都大了，不出意外，很快你就會當爺爺。請你不要再這麼渾噩下去，要有點當父親和當長輩的樣子。」

  史家城眼中閃過自嘲之色，「我知道在你眼中，我是個特別沒用的男人。但我一直在努力啊！否則，我為什麼要折騰自己？陶南芳，你應該慶幸認識了我。因為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恐怕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接受你的傲慢。」

  陶南芳微微一怔，沒想到史家城會說出這等話。

  「是嗎？你現在這個樣子，倒有點像男人了。」

  「你總是這樣，覺得自己永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史家城借著酒勁，感慨道。

  陶南芳搖頭嘆氣，「多長點心吧，別以為大家都覺得你是搗毀騙子團伙的英雄，你就真的成了英雄。如果不是喬智暗中幫你，你現在就是個可憐鬼和窮光蛋。」

  陶南芳的話，如同晴空霹靂。

  史家城頓時酒醒，冒出一身冷汗。

  怔怔地盯著陶南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是魔鬼嗎？

  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難道是喬智將自己給賣了？

  不會的。

  難道是她猜出來的？

  「你的性格我太了解，遇到這種事情，只會往後退縮，怎麼可能朝前沖？」

  陶南芳聲音慢慢變弱。

  「銀行扣押的房產證，我已經幫你取回。等那筆錢回到帳上之後，到銀行辦個理財，每年收益雖然不多，但足夠穩定。」

  陶南芳的態度宛如刀子一樣，在史家城的胸口戳了一刀又一刀。

  她為什麼這麼了解自己？

  過度的了解，偶爾會成為負擔。

  史家城怒道：「你瞧不起我，我不要你的施捨。」

  陶南芳嘆息，「算不上施捨。這筆錢會在集團年終分紅時你的單獨帳戶上扣除。請做點讓我瞧得起你的事情吧。」

  史家城有一個單獨的股東帳戶，是陶南芳給他的，史家城也不知道上面有多少錢。

  返回車內，常嶺沒有立即發動車子。

  陶南芳的目光留在七樓亮著燈的窗戶上。

  跟史家城的感情，不知從何時起，已經變成了必需品。

  聽見他的事，會覺得煩躁。

  很久沒有他的消息，又覺得牽掛。

  陶南芳這輩子做過很多爽快利落的決定。

  唯獨在史家城身上總會優柔寡斷。

  夫妻感情跟其他感情不一樣。

  不像親情血溶於水，卻比親情還要堅固。

  「走吧！」

  陶南芳將目光轉向正前方命令道。

  常嶺右手撥檔，踩了一腳油門。

  七樓東邊的窗戶旁，史家城目送奔馳車離去，徐徐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