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沐曉，喬智和周沖坐在食堂門口的台階上，吹著冷風。

  周沖面帶微笑，似乎還在回味，剛才與沐曉見面的痕跡。

  穿得單薄，周沖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到學院門口的奶茶店，打包了兩杯奶茶。

  一杯敬自己，一杯敬喬智。

  喬智以前不太喜歡喝奶茶，在這個氣氛下，喝奶茶別有一番味道。

  「你打算在這兒再坐多久？」

  周沖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想離開，隨時可以走。」

  喬智喝了口奶茶。

  椰果滑入口腔，牙齒輕輕咀嚼，Q彈的感覺和奶香甜味，能刺激神經中樞分泌快樂激素多巴胺。

  「別這麼不近人情啊。」周沖笑著說道，「你心情不是特別好，我可以當聽眾。」

  喬智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沖，笑道：「小子，進步挺快啊，情商直線飆升。」

  周沖謙虛笑道：「還不是您教得好，工作三個月，耳濡目染，近墨者黑，自然而變變得圓滑了。」

  「說話也隨我的風格，變得犀利了。」喬智輕聲道，「明天我給你爸打電話，讓他把你帶回家，你這個徒弟已經出師了。」

  周沖連忙拒絕，「千萬別，我怕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又像是個廢物一樣生活。」

  後面傳來動靜，小米慢悠悠地晃了出來。

  喬智朝它招了招手，小米立即搖著尾巴撲過來。

  喬智沒有踹它，將它抱在自己腿上。

  小米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嗚嗚地叫了兩聲，順從地躺在喬智的懷裡。

  擼狗，挺有意思。

  周沖觀察到這個細節。

  喬智的性格便是如此，表面對人很嚴苛，但骨子裡對每個人都特別關心。

  食堂變成了一個大家庭，氣氛融洽、溫馨，連小米這隻流浪狗也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

  喬智在周沖的肩膀上按了按，「我不強迫你做任何選擇。但你現在的狀況，我還是得告訴你爸。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要關心你，怕你受苦、生病、誤入歧途。」

  周沖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動容，嘴上卻是固執道：「你不要替他遮掩！他只是希望我給他少增加麻煩，從小到大，他都是用錢來解決問題。」

  喬智氣得想揍周沖，「便宜還賣乖！別人想有這麼一個老爸，還沒有呢！」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偷了隔壁女同學的姨媽紙，貼在黑板上。結果那個女同學氣得先天性心臟病發作，結果我爸沒有罵我一句。支付了女同學家長一筆數額巨大的補償金，同時還請學校的幾名領導海島旅遊了一周，結果我沒受到任何處罰。」

  「初三的時候，我帶著兩個同學將學校第一名女生堵在了偏僻的小道。如果不是有人路過，我當時就得變成少年犯了。結果女生的父母找到學校，也是我爸用錢擺平。女生在我爸疏通下，畢業時送入市內最好的高中就讀，後來考上了燕京大學。」

  周沖面無表情。

  「有時候我控制不住自己，希望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爸的關注，否則他總是關心生意。」

  喬智揉了揉周沖的頭髮，感慨道：「沒想到你還挺缺德的，渣沖的外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明天我會約你爸來食堂一趟，這不是跟你開玩笑。」

  周沖吃驚地望著喬智，喬智衝著他點頭。

  「你心知肚明，你爸對你很在意，只是方式不對。你爸很愛錢，嗜錢如命，卻願意不計後果地用在你的身上，這便是很好的證明。

  你需要一個儀式，告訴他，你不需要錢，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需要他認識到，要改變與你的相處方式。像普通父子一樣，一起泡澡堂子互相搓澡，一起跑步健身。遇到任何問題，都能夠坐下來分享，共同探討。」

  周沖還沒有回過神來，喬智已經起身，準備關門。

  小米從他腿上跳下，激動地圍著喬智的鞋子，繞了兩圈。

  被踹了一腳，嗷嗚叫了兩聲，才心滿意足地朝食堂奔去。

  仿佛是儀式感。

  周沖重重地呼了口氣，原本打算當個聽眾，沒想到成了傾訴者。

  喬智離開時跟周沖揮了揮手，周沖這段時間的變化巨大。

  喬智突然發現杜蘭其實挺有眼力勁，竟然看出周沖身上的潛力。

  浪子回頭金不換。

  周沖經過這麼大的人生起落，心性勢必要比同齡人成熟許多。

  加上他家裡的背景，周沖只要穩紮穩打，未來肯定能有不錯的作為。

  喬智從來沒有將周沖的「變形」，視作自己的功勞。

  喬智是引導者，關鍵還是得靠周沖參透、悟透。

  如果周沖是那種冥頑不靈的人，喬智從一開始就不會接納周沖，幫他消除輿論壓力，再給他一次重新選擇人生的機會。

  周沖有所進步，喬智內心挺欣慰，甚至有些興奮。

  成就別人比傷害別人，明顯更有滿足感。

  返回家中，陶茹雪房間的燈還暗著。

  喬智有個衝動，前往廣電大廈接陶茹雪回家，終究還是忍住了。

  陶茹雪不介意自己去接她下班，但喬智有意地控制與她的距離，不讓自己顯得太過纏人。

  適當距離，私人空間，有利於兩人關係穩定發展。

  洗完澡後，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完善修改下一步發展計劃。

  現在已經積攢了第一桶金。

  首先，利用第一桶金買下了一棟樓，固定資產不僅保值，而且還讓自己未來可進可退。

  其次，成功抓住濟仁集團和淮香集團互毆的契機，在股票市場短線操作，大發橫財。在林萍的介紹下，喬智又讓胡展驕拿出一千萬交給林萍介紹一個朋友進行理財。

  每年預計會有至少百分之三十的收益。

  再者，通過白婉玲在瓊金大學的關係，已經找到幾個關鍵人物。

  近期陳雪華會與他們進行接觸，不管陰謀陽謀，還是糖衣炮彈，爭取拿下母校食堂的經營權。

  從無到有，從一到二。

  創業最初兩個階段特別艱難。

  從二到三，三生萬物。

  擁有了基礎，積攢經驗，形成規範、流程，未來可期。

  現在對事業版圖也只有一個大致的規劃。

  接下來怎麼做，必須要摸著石頭過河。

  有可能成功，更大概率會遭遇失敗。

  肩上的壓力很大，不出意外，會越來越大。

  如今的食堂，對外被稱作喬幫主的食堂，已不屬於自己一人，而且還事關所有員工。

  如果有一天倒閉，很多人將面臨失業。

  以前覺得企業家說，自己身上肩負著社會責任，旁觀者會覺得他在故意抬高自己。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創業者的腳步，猶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從不輕鬆。

  郵箱裡有兩個未署名的郵件，喬智皺了皺眉，點擊進去，微微一怔，竟然是在郭燕給自己發來的。

  一起在淮香酒樓後廚時，喬智曾經加過郭燕聯繫方式。

  郭燕需要自己幫忙的時候，會直接在通訊工具上戳自己。

  郭燕銷聲匿跡已經有一段時間，她怎麼會這個時候又出現呢？

  幾張近照。

  她穿著幹練的黑色西裝，裡面是白色襯衣，頭髮紮成馬尾狀，妝容比起以前多了一抹職業感，竟然還不錯……

  不知道她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沒必要好奇，還是好奇，雖然已是陌路。

  私下發照片給自己，更多的是放不下吧。

  無法忘記自己曾給她帶來的恥辱。

  以郭燕的性格，如果她有一天擁有了財富和權力，肯定會回來找自己復仇。

  突然有點後悔，當初沒有徹底解決後患。

  略微沉默。

  將兩個郵件勾選，清理至垃圾箱，再將垃圾箱清空。

  ……

  第二天早晨十點半，周元準時抵達食堂，喬智親自在門口迎接，將他帶入辦公室。

  周元昨晚接到喬智的通知，喬智沒有說具體安排。

  只是希望周元無論多忙，都得來一趟。

  以為兒子又惹是生非，周元便推掉了其他事情。

  喝了口熱茶，見喬智一臉輕鬆，絕口不提周沖，周元意識到沒有什麼大事，心中大定。

  泛起嘀咕，他可不是閒人，為什麼要將自己「忽悠」過來？

  喬智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笑著說道：「周老闆，請你跟我來，我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

  周元莫名其妙，跟著喬智來到一個包間。

  推門而入，禮花聲響起，周元頭上和身上沾滿了彩帶。

  等看清楚桌上的蛋糕，瞬間眼睛濕潤。

  他差點忘記，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周沖帶著廚師帽，穿著一身白色的廚師袍，站在正對面，輕聲道：「爸，祝你生日快樂。」

  周元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臭小子，竟然跟你老子來這麼一出……」

  周沖欲言又止，看了喬智一眼。

  如果不是喬智心細，自己也絕對忘記了。

  喬智跟他眼神鼓勵，又暗示讓他不要多言。

  「今天周沖除了給你準備蛋糕之外，還親自下廚給做了幾道菜。」喬智笑著介紹道。

  「就這臭小子，他還能做菜？如果他能做一道完整的菜，我今天就把他的卡全部解凍。」周元有些意外，懷疑地掃了一眼周沖。

  周沖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

  老爸開口閉口總不離「錢」，讓他挺不舒服。

  喬智嗅到硝煙瀰漫，連忙緩解氣氛：「不是一道菜，還得是一桌菜！如果不合格，我可是要將他逐出師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