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賽在傍晚時分結束,郝旺最終還是沒能出現,以零點五分之差錯過進入決賽的機會。
淮香集團有兩人沖入決賽,已經算是極為罕見的情況。
此外,蜀覺集團除了吳林風之外,還有一人進入決賽,其他六大菜系的廚師各占有其一。
郝旺垂頭喪氣地離開考區,自己徹頭徹尾就是個笑話。
複賽過程,自己沒有任何失誤,表現近乎完美,還是沒能晉級決賽。
此事對他的打擊很大。
他一向自認為是淮香集團青年一代的領袖,結果給他一記有力的耳光。
「阿旺,能不能跟我聊會?」喬智站在賽區通道的右邊等待郝旺很久。
郝旺朝喬智冰冷地看了一眼,「怎麼?想笑話我嗎?」
喬智聳肩,「怎麼會呢?我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實真相。」
「什麼真相?讓顧問團調整名次,讓我和蘇大年排名第一第二,給你和鍾石擋子彈嗎?」郝旺咬牙道。
「沒想到你發現這件事了。我的確做得不對,但集團有自己的考慮。我們是一個團隊,團隊作戰,必須要有人衝鋒陷陣,有人左右掩護,也有人要犧牲。」蘇韜面無表情地說道。
「嗬,最終便宜你和鍾石嗎?為什麼不是你倆給我和蘇大年擋子彈呢?」郝旺冷笑。
「如果內部賽你和蘇大年在我和鍾石的前面,那麼就是我和鍾石站在前面給你倆掩護了。」喬智嘆氣道,「田忌賽馬的故事,你應該知道吧?沒人願意當與對面上等馬兌子的下等馬。但下等馬又是必須的。集團的高層很聰明,我和鍾石進入決賽,也有你和蘇大年的一份功勞。」
郝旺沉默,「現在跟我說這些話,是耀武揚威嗎?雖然你是駙馬爺,但也沒必要欺人太甚。我對淮香集團雖然有感情,但真要離開淮香集團,混口飯吃不太難。」
郝旺這麼說話,反而顯得他怯懦,很在乎淮香集團這個平台。
淮香集團是淮南菜系最好的餐飲集團,郝旺去其他平台或者能拿到高薪,但空間總會受到限制,想要晉升國廚,至少要遲五六年時間。
「我不是跟炫耀什麼,而是想誇你!」喬智暗忖郝旺看來對自己早已是懷恨在心。
表面上在不斷跟自己示好,緩和彼此關係,其實內心深處害怕自己會對付他。
「誇我?」郝旺驚愕地望著喬智,自嘲地一笑,「我不需要!」
「你剛才的表現挺不錯,只是運氣不佳。如果你是第三批次參加複賽,而我是第四批次參加複賽,可能被淘汰的是我,而不是你了。」喬智唏噓道。
「為什麼?」郝旺腦袋有點暈,宛如被狂灌了一杯蜂蜜水。
其實也覺得自己比第一第二表現得更出色。
「組委會需要平衡八大菜系的分布,八大菜系如果缺了一個,決賽的場面都不會太好看,不能展現華夏美食文化的全貌。因此,每個菜系最多只能占有三個名額,其餘七大菜系各占有一個名額。」喬智分析道。
郝旺面色泛紅,「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道理。」喬智在郝旺的肩膀上按了按,低聲道:「人生處處都是風景,處處也都是陷阱。做人處事,還是得小心翼翼,韜光養晦,保留底牌,才能在關鍵時刻把握住機會。」
喬智說的是大白話,但郝旺聽來卻如當頭棒喝。
郝旺仔細想想,從內部賽開始,自己就一直處處高調,張揚不可一世,仿佛廚王大賽的冠軍非自己莫屬,到頭來卻是連決賽都沒有沖入。
而喬智和鍾石從一開始都是以非種子身份參賽,他們每一步都走得穩定踏實,順風順水地進入決賽,有望爭奪廚王稱號。
自己輸給他們的不是廚藝,而是心態。
一流廚師以心做菜,心態都亂了,如何達到至高的境界。
郝旺表情多變,似乎在做複雜的變化,從懊惱到羞怒,從慚愧到自責,從無地自容到豁然開朗,伴隨重重一聲嘆息。
「謝謝你。」郝旺如釋重負。
「不用,我們是一個團隊,無論我或者鍾石拿到廚王稱號,都是淮香集團廚王爭霸賽選手的榮耀。」喬智異常認真地說道。
郝旺笑了笑,「你現在不會說的是場面話吧,等過一段時間,再找個機會給我穿小鞋?」
喬智挑眉,「我像是那種人嗎?」
郝旺仔細想想,喬智雖然不太給自己面子,但好像也沒過很過分的事情,平時跟所有人都很客氣。
經過今天這番談話,郝旺覺得與喬智的關係更近了一些。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郝旺主動伸出略顯肉感的手掌。
喬智這次沒有拒絕,跟郝旺輕輕相握。
郝旺雖然喜歡耍小聰明,也愛出風頭,但人品不算糟糕,無論是從集團未來發展,還是個人的前程,郝旺都是一個不錯的人才,與他打好關係,並沒有錯。
與喬智的這番對話,郝旺終於意識到自己跟喬智還是有差距。
廚藝放在其次,關鍵人家格局比自己高啊。
當絕大多數選手都在研究如何取悅評委,人家卻是站在華夏八大菜系的平衡發展,考慮比賽的策略。
境界差距足有十萬八千里。
與郝旺算是化解了這段時間的恩怨,如果自己在決賽取得好成績,固然他會嫉妒自己,但至少不會做出攻擊自己的事情。
人生在世,面對仇敵,一方面要痛打落水狗,另一方面要息事寧人。
世道艱辛,惹是生非太多,只會讓自己頻繁應對各種狀況。
人心若是散了,整天用於算計,如何集中精力,做更加有意義的事情?
希望郝旺能夠好自為之,喬智給了他一個台階,只要以後相安無事,有機會他不會製造矛盾。
當然,喬智也是看出郝旺的性格,稱不上君子,能察言觀色,忍辱負重的人。
這種人比較圓滑,但主要知道他的所求和底線,還是比較容易相處的。
與郝旺從賽區出口一直聊到展區,郝旺的表情已經從鬱悶轉為放鬆。
喬智不僅廚藝很好,做思想工作也有一手。
喬智見陶茹雪重新戴上口罩和帽子,安靜地坐在那裡,耳朵上掛著耳麥,似乎在欣賞音樂。他走過去,奪過一隻,塞入自己的耳朵里。
一首清新的情歌。
陶茹雪關掉手機的音樂軟體,旋律戛然而止,陶茹雪從喬智的耳朵里拔出耳麥,「怎麼?跟郝旺握手言和了?」
喬智笑道:「目前是握手了,至於何時能言和,還得靜觀其變。」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想要緩解或者忘卻,需要時間。
陶茹雪看了一眼腕上手錶,「距離最後一班9點55分的高鐵,還有三個多小時。」
喬智遺憾道:「不能住一宿,明早回去嗎?我的房間,床特別大,如果你見了不滿意,我可以自費花點錢升級一下。」
陶茹雪用手指戳了一下喬智的腦門,「不能!」
言畢,她取出手機,上面是陶南芳給自己的留言,「距離酗酒後解禁還有二十二天!」
喬智滿腦門都是黑線,丈母娘的手伸得還不是一般長啊。
攤手投降,「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餐吧。吃完飯,我送你去高鐵站。」
陶茹雪朝喬智點了點頭,喬智不在家的這幾天,她總會精神飄忽,時不時有種錯覺,喬智沒有離開,就在家裡的某處呆著。
搭乘高鐵前來的路上,陶茹雪心情異常的興奮,甚至憧憬見面後,是否有什麼感人的畫面出現。
結果自己苦等了一個小時,喬智才從賽區走出,兩人也只是如同熟人般寒暄。
陶茹雪心中一直壓抑著一團火苗,隨時會變成驚人的火焰。
和陶茹雪走在一起,即使她把自己包成饅頭,依然會惹人頻頻矚目。
一米七二的身高,身姿修長,筆直如鉛筆,棒球帽下的額頭光滑白皙,看不清她的臉,一雙眼睛卻透著股靈動清亮,反而讓人幻象她的面容究竟又多麼驚世駭俗。
抵達餐廳,沒有預約,需要等位,兩人坐在外面的小凳子上,喬智用手指戳了戳她的的口罩,「解開吧,這裡是雲海,不是瓊金,你被認出來的概率不大。」
陶茹雪拍開喬智的手指,「我還是喜歡帶著口罩,會讓我有安全感。」
「別人的目光會讓你不舒服?沒想到你的臉皮會這麼薄。」喬智瞥了她一眼。
「我主要不想讓你得逞!」陶茹雪哼了一聲。
「得逞什麼?」喬智奇怪道。
「讓其他男人羨慕你啊!」陶茹雪戳穿道,「男人是複雜的動物,一方面擔心頭上添點綠,一方面又喜歡炫耀自己的女人。」
「你承認是我的女人咯?」喬智反應極快。
「到咱們的位置了!」陶茹雪瞪了喬智一眼,不再搭理他。
入廳,摘開口罩、帽子。
她依然是聚焦所在。
少見的慷慨,喬智不看菜式,專挑貴的菜,選擇四道花里胡哨的菜名。
男人賺錢不就是為了女人?對自己可以吝嗇,但對女人、父母、子女傾囊而出。
因為財富是為他們而積累的,喬智將陶茹雪當成自己的女人。
陶茹雪果然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