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陳昊的住處之後,葉舟立刻從模擬器中導出了ANR-HT材料以及熵增跳變監測儀的全部圖紙,前者沒什麼新鮮的,實際上一份新型材料研發的主要難度就在於試錯階段,試錯階段一旦完成,所需要做的就只是按部就班地生產了。
給他帶來了驚喜的是那個熵增跳變監測儀,實際上,這台監測儀的原理也很簡單,但其中所涉及的精密元件製造文檔反而是個寶藏,因為目前華夏對精密檢測原件的製造其實還很薄弱,有了這份文檔,這一塊的空缺也可以順勢補上。
至於對熵增跳變區域的監測,反而是很久之後才會用到的功能了。
在天色將明的時候,葉舟把所有的文檔交給了陳昊,隨後在他的強制要求下回到了自己的住處補覺,而後者則帶著文檔直奔華物院,又把文檔轉交給了三尺研究所的材料學實驗室。
在那裡,研究所的科研人員將用最快的速度對這份材料進行試製,然後擬制規模化生產策略,保證在大型雷射器完成生產組裝之前,完成核聚變第一壁的製備。
除此之外,針對南島的策略仍然在進行中,九合一大選已經拉開帷幕,而作為重要布局的廖國興,剛剛接受了一個全新的任務。
他要參選高雄市長。
南島。
廖國興剛剛把父親扶到陽台上曬太陽,經過一個月的休養,他的身體狀況已經恢復了大半,除了眼睛仍然看不見之外,各方面的身體技能都開始慢慢回到生病前的狀態。
跟著身體一起恢復的還有他的鬥志,現在他已經不會再躺在病床上自怨自艾了,因為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希望:
等大陸那邊的AES技術開放志願者申請之後,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去報一個名,也許有機會被選上,很快就能恢復光明。
就算選不上,按新聞上介紹的信息來看,這種設備最多再有個兩年也就能規模化投產了,到時候自己再去做一個手術也不遲。
兩年時間而已,算什麼?
自己為了買一條屬於自己的漁船,可是辛苦努力了一輩子。
說起來,也不知道這種AES設備能不能在海上使用,海上的潮氣那麼重,怕是對設備的影響挺大的不過那也沒關係,大丈夫人生在世,總不至於只有一條活路,不能打魚又如何,哪怕是出去收破爛,也能收出個高雄破爛王來。
自己的兒子都要去選市長了,作為老子,怎麼能拖後腿呢?
想到這裡,廖華志開口說道:
「國興啊,你說要去選市長,你材料準備好了沒有的啊?路演啊拉票啊什麼的,要提前準備哦,選市長,又不是選鄉長,怕是沒那麼容易哦。」
聽到這話,廖國興笑著回答道:
「爸,你放心吧,我就是個陪跑的而已,真正要向上競選的另有其人啦。」
「陪跑也要好好干啊,選不上市長,落選了也可以安排個鄉長啊,總比你現在做銷售員要體面嘛!」
「銷售員怎麼了,我這個月業績可不差的哦。」
「這個月賺了多少錢嘛?」
「也不多,15萬多而已啦,將將夠用。」
廖華志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隨後回答道:
「那確實也不算挺多啦,不過很好了,咱們一家人夠吃夠用。下個月怎麼辦呢?你要參選,工作要耽擱了吧?」
廖國興點點頭說道:
「我跟公司請好假了,上面也有人幫我打了招呼了,工作是不會丟的,而且上面也會給我撥參選基金,裡面就有生活補貼的----一個月30萬呢。」
「那不是比你上班還掙錢?」
「這怎麼能叫掙錢呢錢不是目的,做事才是目的。算啦,這裡面的東西有些不能跟你說了,你也別問啦。」
「知道知道」
一邊說著,廖國興一邊把裝滿了熱茶的茶杯遞到了廖國柱手上,隨後說道:
「爸,你坐著曬會兒太陽吧,小心茶燙,我得去干點工作了。」
「去吧。」
廖國興轉身離開陽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而在他的書桌上,此時正攤開著一沓厚厚的材料,這幾天他的所有精力,都花在了這些材料上。
閱讀和學習這些材料的目的是為了之後的競選能更加順暢,但這些材料的內容卻遠遠不止九合一選舉制度本身那麼簡單,而是囊括了與之相關的所有知識點。
比如,如何去組織路演,如何調動選民情緒,如何創造能引起共鳴的故事,如何建立自己的人設,如何傳達自己之後的施政方向
從經濟,到政治,到傳播,乃至到最小最小的形象管理上,這份材料都做了詳盡的闡述。
閱讀這份材料的過程對於廖國興來說,就像是探索一個新世界的過程,他從來都不知道原本在自己看來既簡單又單純的選舉過程里居然藏著那麼多的秘辛。
所以,自己這些選民做出來的決定,真的是真的決定嗎?
他想起了之前在網絡上看到的對當局者的吐槽,每當有人說他們不作為、說他們腦子不好使的時候,都有網友在下面說什麼「有什麼好抱怨的,都是你們自己選的嘛」。
那時候的自己還覺得說這句話的網友在抬槓,而現在,他才真正明白過來,那不是抬槓,那只是單純地闡述事實。
沒錯啊,都是自己選的,都是自己被他們的表演蒙蔽了雙眼,才最終造成了自己所不想要的後果,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
不過,話說回來,明明已經看清楚了他們的手段,但自己卻還要用這樣的手段去欺騙民眾,是不是有點又當又立的意思?
想到這裡,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猶豫片刻之後,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在之前已經徹底改變他的生活的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聽筒里傳來了那個男人的聲音。
「餵?小廖啊?」
「對,領導,我是廖國興。我有個事情,想問問您的意見」
隨後,廖國興把自己的疑惑一股腦地在電話里說了出來,對面的男人耐心地聽完了他的敘述,隨後用溫和的語氣開口回答道:
「國興啊,這個事情其實我們也討論過,我們當時爭論的點,跟你現在疑惑的點其實是一樣的。」
「我們都知道,這一套所謂的選舉方案,實際上是做不到真正體現民眾意願的,誰的聲音大,誰就能上去。」
「但是,我們現在是在這套規則之下啊,要想拿到話語權,就必須先適應這套規則的玩法,然後再用我們的方式去慢慢改變它。」
「確實像你所說的,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在道義上沒有那麼完美,但是你也要知道,一時的妥協,只是為了我們更遠大的未來。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廖國興長長嘆了一口氣,其實這些道理他自己又何嘗不懂?
但問題是,能想通,跟能做得下去,其實是兩回事。
要不然,申請退出算了?
也許自己並不是那塊料呢?
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在腦子裡,立刻又被他按了下去。
當初接下任務的時候,自己想的就是要真正給這個小島、給這個小島上的人做點事情,哪怕自己不能真正當選,過程中鋪好的路、掃除的障礙,也是一種貢獻。
現在只是遇到了一點問題就想著放棄,那自己跟那些把父親害成這樣的官僚,似乎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想到這裡,廖國興重重地錘了錘自己的腿,然後咬著牙問道:
「能不能告訴我,到底還需要多久?」
對面的男人沒有絲毫猶豫,用低沉的聲音開口道:
「放心,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