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志平挨個跟娘家客們打著招呼，輪到劉成武兩口子時，還開了個玩笑：「劉親家，親家母，這大喜子日子，馬上就是一家人了，咋都哭喪著個臉？」
劉成武勉強擠出點笑容，劉媽則眼淚掉的更快了。
沈濤跟著打了一聲招呼，傻傻的也不知道該說啥。
「走，我們進屋去！」
沈謙推了一把，四個伴郎擁著沈輝進了閨房。
屋裡有點小亂，但布置的特喜慶，幾個女性長輩和四個穿著喜服的伴娘圍著劉娜，正在各種交待，看到沈濤和伴郎們進來後，氣氛立馬就爆了。
「出去出去！」
四個伴娘特凶，連推帶搡的將人趕了出去，還嚷嚷：「紅包拿來。」
都是有默契的，張銀花跑過來，一人發了一個紅包。
伴娘們捏了捏，厚度又自不同，雖然相當滿意，可心裡卻糾結。
這紅包拿的太順利，就這麼把人放進去，也未免太順利，缺了點儀式感。
第一道關這就過了，實在讓人很不甘心。
「趕緊的，開門了。」
伴郎們一聲喊，直接用力，門就被推開，裹著沈濤沖了進去。
伴娘們不幹了，紛紛嚷嚷：「想把媳婦兒抱走可沒那麼容易，沈濤過來，第一關算讓你過了，現在第二關，你說先先新娘都有哪些優點，至少要十個。」
說優點不算難，沈濤張口就來。
漂亮。
溫柔。
賢惠。
大方。
明事理。
有禮貌。
有內涵。
到第七個時卡了殼。
伴郎們立刻給補刀：「身材好，脾氣好……」
「不行不行！」
伴娘們不干：「和前面重複了，重複的不行。」
伴娘們也不是善人，紛紛開干：「憑啥不行，只要字不一樣，就不算重複。」
伴娘們同樣不好惹：「意思一樣就是重複的。」
「美女，我說你十個優點，你嫁我行不？」
有伴郎對準伴娘開始開火，是沈濤的同學。
「想的美！」
伴娘嘴皮子特利索：「想我娶，至少得三十個優點。」
一個伴郎沖了上去，抓住一個伴娘往外拉：「美女咱去外面交流交流。」
「不准動粗！」
伴娘們不幹了，立馬推搡。
沈謙沖了過去，攔腰抱住一個就往外面闖，還大笑：「我也搶個媳婦。」
「還要臉不！」
伴娘們徹底驚呆了，這得不要臉到啥程度，紛紛吐槽。
沈謙還是沒衝出去，外面還有人呢。
鬧騰一陣，伴娘們讓了一步，在沈濤說出最後一個優點後，讓他過了這關。
可第三關卻讓他傻眼了。
當一個伴娘說：「再說下新娘的缺點，還是十個。」
沈濤差點當場哭了，伴郎們也傻眼了。
「這是誰的主意？」
一個伴郎忍不住問，都快服死這群女人的腦洞了。
一個伴娘得意地道：「現在網上啥沒有，百度一下一大堆。」
伴郎們徹底無語了，心說回頭得好好學習下，免得自己結婚的時候也被坑。
沈濤賠著笑臉：「我媳婦全是優點，哪來的缺點，肯定沒缺點！」
坐在床上的劉娜幸福地笑了，可伴娘們卻不滿意。
「少來！」
被沈謙抱過的伴娘潑辣地道：「老祖宗都說過人無完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快說，至少十個缺點，缺一個都不行，說不出來就罰你做三十個伏地挺身。」
「我做伏地挺身！」
沈濤乾脆利索的爬倒，這還用想嗎？
就算真有缺點也不能說啊，否則今晚就別想洞房了。
穿著西裝做伏地挺身算是一種難得的體驗，特別是屋裡還很熱，做沒幾下，沈濤就感覺有點出汗，等到做完三十個伏地挺身，感覺腿腳都有點不聽使喚了。
伴娘們這次沒為難他，一個伴娘笑著說：「好啦，這次就放你一馬，不過記好啊，可不能出門就忘了，媳婦是沒有缺點的，就算有缺點，你也得包容一生一世，明白嗎？」
沈濤忽然就懂了，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伴郎們也覺得挺有意思，就沒再起鬨。
屋裡的幾個娘家客親戚也在笑，覺得這幫年輕人挺有意思的。
青河娶親時可沒有為難伴郎這種環節，都是年輕人搞出來的，而且四個伴娘明顯花了不少心思，設計了不少小遊戲，給迎親過程增添了不少樂趣。
特別是讓新郎官說新娘的十大缺點就挺有意思，有特殊的寓義在裡面。
在這種情況下被說出來，就更是發人深省，讓婚姻變的更加神聖。
折騰了一個小時，外面有娘家的女客推門進來。
先是給沈輝塞了個紅包，又給四個伴郎一人發個紅包，最後指揮著沈輝上了床，把鞋子脫掉，裡面又寒了幾張票子，皮帶上也給塞了幾張，也不知道啥意思。
隨後，劉娜的姨媽端著個小碗進來，讓沈濤先吃餃子。
沈輝早得了指示，過來一切聽大人指揮，讓幹啥幹啥，就拿了碗子吃。
結果咬了一口差點沒吐，又辣又咸還有一股酸味和苦味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這啥啊！」
沈濤捂著嘴不讓吐出來，口齒不清地問。
「這是五味餃子！」
劉娜姨媽講解：「結婚不是小事，結了婚你就是一家之主，就要和媳婦一起品償生活的辛酸和艱難，酸甜苦辣咸，代表人生五味，你要好好品嘗，才能撐起一個家庭。」
屋裡瞬間安靜下來，再沒人喧鬧。
連伴郎和伴娘們都感覺到了婚姻的神聖和意義。
沈濤則在瞬間感覺到了巨大的責任和壓力，之前老大還問他，對結婚有啥體會，他說不出來，此時此時，沈濤第一次體會到了婚姻的意義所在。
四個五味餃子，沈濤吃了兩個，劉娜吃了兩個。
同樣的話，劉娜姨對劉娜也講了一遍。
非常神聖，也很有儀式感。
這才是中國的婚姻，老祖宗留給後人的最寶貴的文化，比在大教堂里行什麼亂七八糟的狗屁禮更值得紀念回味，即使若干年之後，沈濤覺得自己也不會忘記這一刻。
吃過五味餃子，劉娜姨又開始當著沈濤的面教育侄女：「為人妻者，其德有六：一曰柔順，二曰清潔，三曰不妒，四曰儉約，五曰恭謹，六曰勤勞，此六德，乃為人妻者戒，你當謹守，以後和沈濤過日子，要上敬公婆長輩，下愛子侄幼小，明白嗎？」
「知道了！」
劉娜哭了，用袖子擦著眼角，抽抽答答地道。
也不知道為啥，就是特想哭。
之前對結婚沒啥概念，直到現在，才明白結婚不是玩笑，更不是看著精彩，而是要承擔為人婦的責任，忽然就覺得壓力好大，真是酸甜苦辣咸各種滋味都有。
伴郎和伴郎們一臉的嚴肅，唯恐破壞了氣氛。
全部流程過完，已經快八點了。
有人進來招呼：「完了沒，時間到了。」
「完了。」
劉娜姨點點頭，就起身出去了。
很快，女人進來收拾東西，該裝箱的裝箱子，該抱的抱著，該捧的捧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進來，笑著對沈濤說：「今天我把妹子抱上車，後面可就交人你了。」
沈輝忙叫聲哥，對方是劉娜的表哥。
青河結婚，新娘出閨房不是新郎抱，而是新娘的哥哥抱到車上，到了家裡下車時，新郎再抱上去，有親哥的讓親哥抱，沒親哥的表哥堂哥什麼哥都行。
劉娜被表哥抱出去，其他人抱著東西跟後面。
親戚們也在往外走，臉上全是喜慶。
劉媽抹著眼淚，極力壓抑著悲傷的情緒，可在閨女被抱出門的那一刻，終究還是再也忍不住了，哇的哭了出來，幾個親戚趕緊上去捂住嘴巴。
閨女大喜的日子怎麼能哭。
「媽，媽，媽……」
劉娜本來也在極力忍著，這時也忍不住了，直接嚎啕大哭起來，還去抓欄杆。
「別傻啊，老實點！」
表哥忙喊一聲，飛快地往樓下跑。
大喜的日子喊一聲沒事，也算是人之常情，可耽誤了迎親的節湊可就麻煩了，會給人留下娶親不順的陰影，對妹子以後的家庭不是什麼好事，可兒戲不得。
親戚們也在跟著勸，很快就到了樓下。
劉成武扒在大門口，目送所有人下樓，才無聲地嘆了口氣，用袖子抹下眼角。
辛辛苦苦養大的白菜被豬抱走了，心裡咋這麼難受呢！
劉媽哭的抽抽答答，上氣不接下氣的，更是讓人心煩。
本來是高興的日子，可心裡卻委實高興不起來。
劉成武心裡空空的，養了二十多年的閨女終於送給了別人，那種滋味，不是當父親的委實難以體會，也不知道閨女這一去，以後日子究竟能不能過好。
按照青河婚俗，閨女出嫁父母不送親。
劉成武渾身不得勁，委實有點坐立難安的感覺。
總覺得像是家裡少了一樣東西，而且永遠也再不會回來了。
跑到窗子前看了下，樓下的路上停了一溜小車，送親的親戚們正在一個個上車，還有的正把陪嫁的行頭往陪嫁的奧迪上裝，頭車沒看到停哪了，也看不到閨女。
心裡更不得勁。
看了一陣，劉成武正準備回客廳去，劉媽也抽抽答答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