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說過,美利堅是個深度化的資本主義社會,違反法律或者法令的情況下,可以選擇繳納相應罰金來免除牢獄之災。閱讀М
然而,這只是對於違反了普通法律或者法令,就像去年的聖海倫火山爆發,州長頒布了臨時禁止令,用以避免民眾私自前往而造成不必要的傷亡,禁令中還規定違反的人需要面臨半年的監禁刑罰,或者是600美元的罰款。
放到國內來說,就差不多等同於違反了治安處罰法的性質,不過是可以花錢免災。
只是對於嚴重到觸犯刑法的人,也就是像張開才這種使用非法移民,並且協助非法移民隱匿,就不是單純繳納罰金的問題了,需要經過法庭的審判才能決定。
按照美利堅司法要求,從犯罪嫌疑人被抓到面臨指控再到法院開庭審理,這其間有著長達幾個月的等待時間。
於是如果嫌疑人所犯罪行不嚴重,監獄裡面又差不多滿了,法官便會考慮這人是否可以取保候審,並且依照其經濟條件開出數量不等的保釋金要求。
一萬美元,這個數字還是在鄭建國的預料之中,因為對張開才家來說,這是筆不大不小的數字。
張家來美利堅比較早,據說民國建立後忍不住日益深重的攤派就跑來了,當然這是張家對外講的版本,鄭建國曾經聽賣水果的朗在華說,這家子是得罪了他們縣的軍警頭頭,撐不住才跑來的。
來到美利堅後,張家的日子也很難熬,即便是有合法的移民身份,可架不住那會兒正直美利堅大蕭條,全世界經濟都半死不活的,能夠紮下根就是憑藉著吃苦耐勞的堅忍。
好在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到了張開才成年後已經有了份小家業,結婚那年就過上了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幸福日子,於是一直到這。
所以鄭建國猜測這可能不是保釋金的數額,而是他動了家底後的缺少部分,當即開口道:「不夠的話別客氣。」
張開才連連擺手:「夠了夠了,我還有點積蓄,謝謝你了,鄭醫生,等回頭宣判了我一準把錢還給你。」
「還錢的事兒好說,你也不用太著急——」
鄭建國話音未落,旁邊的大約翰去而復返,手中拿著個厚厚的信封,他便接過來打開看看,發現裡面是疊還帶了封條的富蘭克林,封條上面還印著曼哈頓銀行的字樣以及其他信息,也就裝回信封里交給了張開才:「張老闆,要不留下吃頓飯。」
「不了不了,回頭我請你吃飯,謝謝你,鄭醫生。」
知道鄭建國拿出錢來是給自己看的,張開才飛快開口拒絕邀請後接過信封,忙不迭的轉身走了:「我還得去接人出來,先走了。」
「那好,我就不送你了。」
站在門口說著的目送張開才遠去,鄭建國看到遠處鄭冬花過來時,便聽身後的大約翰聲音傳來:「先生,今天假期還沒結束了——」
「嗯,我知道。」
鄭建國看了大約翰一眼,聖誕節作為美利堅的年假,開始放假時間是在每年聖誕節的前一周,結束時間是次年元旦的1月1號後的第一個星期天,次日周一正式上班。
放在1981年的這個聖誕節假期來說,就是12月18號開始放假,一直放到1982年的1月3日截止,4號正式上班。
今天是1982年1月1日,連國內都會放假的時候,張開才要去交錢的銀行可能在上班,但是辦手續的縣法院,關押的縣拘留所,會辦公嗎?
當然,也可能是張開才不想在這裡留飯的推辭之言,鄭建國開口道:「求上門來了,這錢總是要借的,至於他是不是有其他用處,且聽他說便是。」
「建國。」
鄭建國話沒說完,鄭冬花已經裹著個羽絨服小跑到了門口,他便打開門後將人迎進來的開口道:「正好我要吃飯,你也在這邊吃吧。」
「不了,我那邊盛好了。」
鄭冬花也沒往裡走的開口拒絕過,接著滿臉打量之色道:「我看那個張開才來找你,不是你答應他幫忙撈他媳婦吧?」
「這個你也知道?他去找你們了?」
鄭建國眉頭一挑也沒再讓的問了,鄭冬花飛快搖了搖頭,白皙面頰上不知是凍得還是抹了雪花膏的愈發白了:「沒有,我是聽趙領事說的,他說這邊有個華裔家庭收留了非法移民,波士頓移民局已經給總領館發函了,那個非法移民要遣返回國。
趙領事聽說是離咱們不遠的唐人街,就問我和寇陽認不認識這個人,原本我們也不知道這個張老闆叫什麼,但是我們在他那個飯店見過被遣返的那個小梅——」
鄭建國回憶了下發現這個小梅壓根沒啥印象時,鄭冬花已經飛快接著說了起來:「看了資料才知道張老闆就是張開才,范姨曾經讓他找了不少家裡的土特產,不過當時我們沒承認,直到先前寇陽從窗戶里看到他來找你,才讓我趕緊過來給你說下,他沒找你幫忙?」
「如果借錢算是幫忙的話,我倒是幫了下他。→」
沒想到這姑嫂去了趟紐約過聖誕節,還遇到了這個事兒,鄭建國倒也沒往心裡去的開口說起,末了想了下還是說出了理由:「他之前來找我的時候,我也擔心他想通過我關說這個事兒,結果人家是來借保釋金的,先前還說等到宣判了就還給我。」
「哦,那他還知道怎麼做人。」
鄭冬花明顯愣了下,她也稍微了解保釋金是做什麼的,於是點了下頭後開口道:「那我們回去了,今天還得去生物那邊幫忙。」
「那個,三姐兩口子過完年就到哈佛商學院上學。」
眼瞅著鄭冬花拿著雙黑幽幽的眼睛指控自己,鄭建國是趁她臨出門之際陡然想起了鄭秋花的事兒,不想鄭冬花飛快轉過頭來還衝著開門的布朗揮了揮手示意關門,眼睛圓睜:「他們兩口子?你花了多少錢?」
轉頭看了眼布朗和旁邊的大約翰,鄭建國目送兩人齊齊轉身九十度進了裡面,才開口道:「以前你弟弟我的臉還沒那麼大,所以要花錢才能上這個大學。」
鄭冬花沉默了,水靈靈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盯著這個神情輕鬆的弟弟,腦海中泛起的卻是趙亮亮在過去兩天內的殷勤招待,於是到嘴的話便咽了回去。
鄭冬花的遲疑,鄭建國也是看在眼裡,他是在說完這個事兒後才醒悟到,鄭秋花和羅剛都來上哈佛商學院,那麼寇斌這個傢伙——有他爹寇清凱在呢。
不過,當鄭建國腦海中閃過這麼個念頭時,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羅剛的叔叔羅樹強,那是和寇清凱同一個級別的。
當然,即便是相同級別,羅樹強和寇清凱也是不能比的,鄭建國想到這裡後轉頭看了下桌子,做了個手勢道:「你還是在這邊吃吧,回去都涼了。」
「嗯。」
不知想到了什麼,鄭冬花這次沒有拒絕的答應下來,便跟著鄭建國坐到了餐桌旁,就見布朗飛快端著個餐盤到了旁邊,上了份和鄭建國面前一模一樣的早餐。
瞅著一塊牛排不說還有個煎蛋,鄭冬花熟練的拿起刀叉開動起來,嘴上還沒閒著的開口道:「你早上就吃這麼油膩?」
嘴角微微挑起,鄭建國跟著拿起刀叉後開口道:「我的身體還在成長階段,所以不用考慮吃多了消化不了的——」
「——」
正感受著味蕾上的油脂芬芳,鄭冬花在聽到這麼個說法後不禁面現無語,只是很快想起這傢伙現在才19歲,不知想到了什麼的看過旁邊大約翰和布朗,發現兩人依舊木頭人似的站那裡不動,只得小聲道:「那你知道肚子上的贅肉怎麼減掉嗎?!」
鄭建國頭也沒抬的插了個西藍花塞進嘴裡,又切塊牛肉放進嘴裡,這才開口道:「鍛鍊,嗯,這麼一說我也好久沒鍛鍊了,大約翰,以後六點三十叫我,六點四十到七點十分鍛鍊半個小時。」
大約翰飛快開口道:「好的,先生。」
「你能起的來嗎?!」
鄭冬花有些不敢相信,大冬天的誰不是能賴床就賴床,不到最後一秒就不會起床那種,當然她知道最大的原因還是累:「我們馬上去實驗室幫忙,你今天有什麼活動?」
「嗯,你們前兩天玩的時候我在幫人值班。」
面對鄭冬花的不滿,鄭建國也知道她只是嘴上抗議下而以,於是少有的反擊了下後自顧自開口道:「現在該輪到我休息了。」
「嗯——」
想了下自己在紐約買的東西,鄭冬花點了下頭道:「嗯,你也該好好玩下了,你現在跳舞還會踩到人的腳嗎?」
不知道這個姐姐什麼時候提起三姐鄭秋花的事兒,鄭建國嘴上開口道:「說起這個我才發現,學會之前有不少跳舞的機會,可學會之後反而很少用到了,總領館那邊有舞會吧?」
「有,而且參加人數不少。」
聽到鄭建國提起聖誕節的總領館舞會,鄭冬花便飛快點起頭來:「前來的留學生代表們,還給你送了些禮物,都交給甘麗君收著了,我們來的時候看她沒提捎給你的事兒,也沒主動說。」
「那是因為他們送給專員的禮物,所以由總領館接著了。」
鄭建國倒是明白這點的解釋起來,不想鄭冬花愣了下才醒悟道:「哦,不是給你的,是給你這個身份的?」
搖了下頭,鄭建國又切了塊煎蛋放進嘴裡,邊吃邊開口道:「可以這麼認為,就像老人們出國訪問接收的禮物屬於國家,外交官們接收的禮物也是歸於國家的。
因為送禮的人是因為我們代表了國家的身份才給的,換句話說就是無論是誰來替代我這個角色,都會收到相同的禮物,這種情況下你還說禮物是你的?」
鄭冬花頓時面現詫異的開口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不在其位不知其政。」
鄭建國點了下頭也沒繼續說下去時,鄭冬花開口道:「那,你對於你寇斌哥,有什麼想法,建議沒?」
打量了下這個姐姐滿是忐忑的面頰,鄭建國鄭重的搖了搖頭:「四姐,這個話題千萬別和范姨和寇伯伯說,這是他們的權利,事實上有了鄭超超後,我也逐漸醒悟過來斌哥的性格是怎麼來的了,以寇伯伯的身份來說,斌哥的愛好就是寇伯伯和范姨的愛好。」
鄭冬花滿臉不以為意的開口道:「你這個語氣,讓我感覺你好像比咱爹還大了,怪不得你能和拉斯頓處的那麼好,不過她的《羅馬假日》和《窈窕淑女》真的很好看——」
聽到拉斯頓的成名作,鄭建國也沒把她說的年齡大放在心上,而是開口道:「拉斯頓的魅力就在於她的氣質,她並不是個單純靠外表吃飯的明星,她——」
下意識的說了兩句拉斯頓的優點,鄭建國便在見到鄭冬花若有所思的眼神後醒悟過來,當即改口道:「你見過她的,去年那個在哈佛醫學院的舞會上。」
「你剛才談起拉斯頓的時候就變的神采奕奕——」
鄭冬花遲疑的說了句自己先前的感受,不過即便是親如姐弟兩人的關係,她也沒能將嗓子眼裡的那句你們年齡是個問題說出口。
雖然,鄭冬花的話沒有說出來,鄭建國只是從她眼裡就讀懂了這些:「這個你放心,我們這是知己,友情之上戀人未滿,在我心目中她就是個天使,而天使是不容褻瀆的,她前不久決定向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捐款兩百萬美元,那是她在入職保護傘傳媒後的所有收入。」
鄭冬花徹底愣住了:「她沒捐給你的慈善基金?她把從你這裡賺到的錢,捐給了那個聯合國兒童基金會?」
鄭建國微微嘆了口氣:「是的,為此她專門打了個電話向我解釋,不過我沒有介意,因為她做的對。」
白皙的面頰上瞬間浮現出了驚訝模樣,鄭冬花拿著手中的叉子虛點兩下,當即開口道:「那我勸你不要和卡米爾說這個事兒,我想她會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