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病研究》?我知道這本書,可這本書是中醫——」
瞅著頭髮長的成了個帽子的鄭建國,葉敏德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說過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收回目光,瞅著他交來的信紙一目三行的繼續看了下去,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摘掉了鼻樑上的眼鏡開口道:「嗯,帕爾莫是個老專家了,你知道現在其他人的想法了?」
「您早就知道了?」
撓了撓發癢的頭皮,鄭建國滿臉鬱悶的瞅著葉敏德說過,就見這位導師面帶微笑的點了點頭,根本沒接他的話茬:「當時你說起打算針對胃裡研究是否有細菌時,包括現在的院長在內和我都想到了這點,也明白你是沒接觸過這方面的專業知識,而這也正是我讓你去查文獻的目的。
現在你能找到帕爾莫在二十年前的研究結論,也應該知道這不是說咱們科研人員沒有注意到痢特靈和青黴素能夠緩解部分胃病患者的症狀,甚至有的是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可是帕爾莫在針對一千多例胃病組織研究後,發現沒有任何細菌存在於胃裡。
這還是帕爾莫在二十年前的研究,他那會兒就是世界有名的腸胃病專家,現在要是沒意外的話應該是退休了,我看了你摘抄的這些東西,現在也算是對消化系統的胃部有了大概的了解,你現在還想繼續研究這個?」
下馬威?
鄭建國心裡有些不爽,他沒想到自己這一個多月里沒日沒夜的在圖書館掃了一遍胃病方面的文獻竟然是為了找出這個,接著想起如果不是他記憶中清楚的知道這個螺桿菌就在大部分胃病患者的胃裡,這會兒應該是開口說不研究了。→
帕爾莫·ED,正是葉敏德記憶中差不多二十年前腸胃病方面的權威,單是一個對上千份胃病患者的組織進行分析,就足以令他無法質疑人家做出的研究結論,更何況去想著推翻找出胃裡有菌類的證據?
葉敏德是國內生物學領域的專家,帕爾莫·ED則是世界上腸胃病方面的專家,專家對於專家的認可衍生於對自己專業研究的認可,當主流認為人體的胃部是一個強酸環境,從而導致任何細菌無法生存的時候,依賴於專家結論的普通研究者和醫生便會出現羊群效應,以至於連提起質疑的想法都不會出現。
鄭建國卻是不同,葉敏德讓他去找文獻,原以為是想查看下目前相關的研究進展,順便再把這些記在腦海里,以便讓他對消化系統中的腸胃領域有個粗略的認知,卻沒想到真正的目的是想讓他放棄,這就有點讓他頭疼了:「您想讓我放棄?」
「是的,我想讓你放棄,現在浪費了一個多月,還不算晚,你的師兄師姐還沒來。」
打量著面無表情的鄭建國,葉敏德還是第一次發現他有些看不透這個「孩子」,只是他現在手頭上的事兒比較多,畢竟才從打掃廁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里還要帶研究生,以前的資料和研究要麼燒的燒,要麼被收走送到造紙廠變廢為寶。
一切的一切都要從頭開始,這會兒又碰上了個明顯不會放棄自己想法的學生,葉敏德也就捏了捏額頭開口道:「你可以趁著這段時間補習下基礎,或者說想回家休息休息——」
「我打算去醫院病理科那邊看看,看看有沒有做胃部癌症篩查的。」
前文說過,鄭建國上輩子的職業是鄉鎮醫院的急診科主任,搞基礎研究莫說是他的強項,怕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搞基礎研究的一天,而以一名急診科主任的身份想要拿到某個病理結果,便是放在任何醫院裡面也就是張張嘴的事兒,當然這會兒要做病理分析就得去大醫院,比如齊省人民醫院。
「你打算跳過——」
葉敏德話沒說完便露出了苦笑,他想說的是跳過尋找理論支撐直接進入實物研究階段並不現實,然而單就現在手頭上的文獻來說,便是他也只能給換方向的建議,那麼就要等這貨撞到南牆再說了:「好!」
「那我先去理個髮。」
鄭建國這會兒並不是急診科主任,想要找出這玩意還需要他親自出馬,發現葉敏德繼續說完後,眨了眨眼睛道:「老師,學校打算在我住的地方換兩張上下床當成研究生宿舍——」
「哦,我下午給你拿鑰匙,你搬我那裡住。」
葉敏德說著看了眼他低頭繼續提筆寫著什麼,隨著鄭建國扎在圖書館裡浪費了一個月的時間,這會兒學院裡的研究生複試也已經完成,原本計劃招收十八人的複試結果出來後,正式錄取的招生規模擴增了差不多三分之二還多,算上鄭建國在內人數也從十八人變成了三十一人。
結果就擴招了。
「好的。」
鄭建國掃了眼老人的鋼筆,發現是寫的錄取通知書,點了點頭轉身離開,自打他算是給老人遭受的不公張目以後,師生倆的關係是愈發的隨意,當然這只是在生活上來說,單是讓他去圖書館查了個月的文獻資料就證明老人在學習上的嚴正態度,臨出門時一個聲音便追了出來:「把你上個月查的文獻寫個總結給我。」
「好!」
腳下一軟,鄭建國差點沒摔倒,他這一個月看的文獻何止是多,當然也知道這算是葉敏德布置的作業,目的用來加深他記在筆記本上的印象,雖說這個結果必定是無用功,畢竟那些文獻都在夯實帕爾莫的研究成果:「胃裡不可能有細菌存在,更別說是致病菌了。」
換了個角度想了下,鄭建國也就發現這樣的好處也不少,最直接的好處便是證明他過去的一個月時間沒有浪費,雖然事實便是如此。
走出陰涼的辦公樓,鄭建國便被空氣中的燥熱給沖了下,七月初的齊省已經開啟了盛夏模式,先前偶爾聽到的知了聲這會兒變的此起彼伏,早上不到九點鐘的太陽已經白的刺了眼,藍到沁人心扉的天空中見不到一絲的雲彩,道路兩旁的花枝紋絲不動立在白色的太陽下,風好像從未存在過不知去了哪裡。
沐浴在陽光里的鄭建國不是感覺到太陽撒在身上後的燥熱,而是仿佛化掉的涼鞋好像踩在了燒紅的鋼板上,三步並做一步的邁開大長腿才出了校園,窗戶敞開的收發室里探出了個滿頭大汗的腦袋,孔大海揮舞著手中的蒲扇喊了起來:「鄭建國,有人去宿舍找你了。」
踏出的腳步停下,鄭建國飛快的轉向到了面色發紅的孔大海面前:「進去多大會了?」
「喏,出來了。」
孔大海手中的蒲扇指向他出來的方向,鄭建國也就轉頭看了過去,便見鄭冬花穿著身白色的連衣裙揮了兩下手臂,轉過頭衝著旁邊的寇陽和羅蘭說了句什麼,三人腳步飛快的加速到了面前,便發現寇陽好像又長高了不少,從比鄭冬花還矮點變的高了她許多,鄭建國瞅了瞅她腳上的平底涼鞋笑道:「寇陽你吃的什麼好東西,又長了這麼高?」
「怎麼樣,我說他肯定會問這個問題吧?」
鄭冬花的瓜子臉上帶著紅紅的笑,瞅著旁邊的寇陽說過,鄭建國便笑著接上道:「你們來看我,我請你們喝汽水~」
嘴上問著寇陽的身高,鄭建國也不是想知道答案,而是兩人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見面,以前在信里能說的是都說的差不多了,考研和其中發生的關礙,這些對外人保密的東西說給面前這幾位是沒有半點顧忌。
羅蘭則是三女中最不耐熱的,到了面前聽到汽水的字眼,當即抹了下額頭上的汗,一雙杏眼看向了大馬路邊上陰涼處的白色冰糕箱,開口道:「你漲了五塊錢的助學金——」
「沒問題,喝了咱們找地方涼快。」
鄭建國完成了從大一學生向研究生的身份轉變,隨之而來的待遇也就產生了變化,最直接的體現便是助學金漲了五塊,由23塊漲到了28,糧票也是長了五斤,從28漲到33斤,在一級工資是一塊三毛錢的時候,算得上漲了三級半的工資,和羅蘭三女相比,屬於「高薪」階層。
「你怎麼好意思~」
瞅著前面的鄭建國向著路邊的汽水攤子走去,寇陽扯了羅蘭的胳膊小聲嘀咕下,旁邊的鄭冬花倒是知道這弟弟不是個小氣的:「請你喝汽水算什麼,他都向你爸要了塊手錶——」
寇陽一雙眼睛頓時彎成了月牙,回過頭笑道:「那不一樣,我爸說那是他代表余泉的父老鄉親們,送給鄭建國考上大學的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