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鄭建國如此坦誠不足,葉敏德也是帶著幾人到了自己的位置後,衝著他開口道:「你的事兒多,想不到也很正常,實際上還有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裡面的儀器設備也都要添置。
這樣完成後差不多就是新的醫院了,現在的醫學技術是離不開這些設備的,而且學生們畢了業到下面——」
葉敏德說的有些多有些絮叨,鄭建國卻是聽著聽著有了幾分明白。
這會兒國內醫療手段有限,不說動刀的大病除了首都就是魔都,各個省立中心醫院都是一瓶子不嘛半瓶子亂晃的狀態。
哪怕是最簡單的查個血,都要全人工忙上三四天,與麻省總醫院的半小時個小時,是差的不止一點半點。
就這還只是最基本的檢查,其他的CT什麼的全國還沒幾台,唯一一台核磁共振還是鄭建國捐給齊省醫學院的,不過這也只是對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
當然,聽到這裡的鄭建國也是有著自己的想法:「不說那也是五六年後了,便是分配時也能分到一二線城市裡面,醫療設備相對比較完善,也算是有用武之地。」
由於上輩子就是個醫生,鄭建國對於國內的醫改進程比較熟悉,以去年政務院批准的《關於允許個體開業行醫問題的請示報告》為開端,明確允許個體開業行醫,算是給民營醫院開了個口子。
而之所以開這個口子,實際上是在文件批覆時就說明是公立醫療的補充,以彌補在城鎮鄉三級醫療體系之外的空白。
如果不是古堡醫院才過了草創階段沒什麼人,鄭建國是在看到這個文件後,都想在國內開一家私人醫院了。
另據鄭建國所知,在這個文件批覆後醫改便陷入了停頓,一直要到九十年代中期才會出現新的動作。
還有足足十五年的時間!
而這個足夠長的時間裡面,鄭建國也不想平白浪費掉,他搞這個大學的初衷還是人才的儲備。
好苗子肯定是要送出國深造的,一般的各大醫院也不會拒之門外,差點的去二三線城市也不錯。
這樣等到十幾年後,當齊省醫科大桃李滿天下了,鄭建國相信他的人才儲備也就完成了。
當然這些肯定不能和葉敏德說,國內這會兒情況還會持續好長時間,那即便是他這個重生者也沒辦法改變的:「醫療資源本來就是個稀缺資源,您也應該能明白現代醫學最偉大的發明不是青黴素,而是現代公共衛生設備,飲用開水和廁所這些——」
葉敏德緩緩的點了下頭:「我聽說過,19世紀的倫敦就是在建立了這些後,將嬰兒的夭折率從二分之一降到了五分之一,還終結了一場霍亂。」
眼瞅著鄭建國扯開了話題,葉敏德也就順著他的話聊了幾句掃過旁邊的錢韻嘉,便開口道:「建國,這次錢博士過來還有個事兒,皇家學會想邀請她加入到人類基因組計劃里。」
掃過面帶忐忑的錢韻嘉,鄭建國是沒費勁兒就能想出這裡面的政治味道,便點了點頭的扯起個笑道:「歡迎。」
錢韻嘉陡然鬆了口氣:「謝謝!建國!我一定會好好工作的。」
曾經,錢韻嘉對於鄭建國是有所看輕,認為PCR技術的發明主要功臣就是陶野和葉敏德。
便是自己在這個技術實現的作用都比他要大,而他其間除了提供經濟支持外,也就是個簡單的機械化想法而以。
之前的幽門螺旋桿菌和原子級石墨層,也都可以簡單的歸咎為他的觀察敏銳,畢竟這兩項成果都是現成的「擺在」那裡,只需要一雙發現的眼睛就能拿到的結果。
便是鄭建國決定獨立推動人類基因組計劃傳來,錢韻嘉也只是驚嘆於這傢伙真不是普通的有錢,壕無人性就完了。
然而,當掃描隧道顯微鏡的論文刊登出來,錢韻嘉便被論文中那簡單到可怕的原理給驚呆了。
她雖然沒有接觸過物理學領域,她的丈夫卻是比較了解:「如果說原子級石墨層是人類第一次觸摸到了原子,那麼這個發現便讓人第一次看到了原子——」
再次感受到了那個看似普通年輕人的影響力,錢韻嘉的心中也就有了些許的後悔,她畢竟說到底還是個研究人員,在參與到了PCR技術研究後勉強冠上了生物酶學家的頭銜。
可從研究氛圍濃郁的波士頓回到島內,雖然多了些以前從未有過的尊重和待遇,卻感覺到心中是少了些什麼。
直到第十四屆歐洲生物學學會的邀請傳來,錢韻嘉才醒悟到是對失去了參與人類基因組計劃這個機會,而感到後悔。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離開,錢韻嘉相信自己絕對能參與到這個影響深遠的計劃中去的,也必將能憑藉參與這個計劃而在領域內更上一層樓。
只是,錢韻嘉也知道這次機會還有個障礙,那就是她的身份問題:「只是我的身份,現在已經成了寶島人。」
掃過旁邊依舊拿眼審視自己的時髦女孩,鄭建國笑了:「寶島人也是中國人嘛,在國內的話咱們之間可以分為你是寶島人,我是齊省人,陶姐是蘇省人。
可現在咱們站在不列顛倫敦的土地上,別人就不會說鄭建國你是齊省人,陶野你是蘇省人,錢韻嘉你是寶島人,咱們都有一個稱謂叫做中國人。
說句不怕貽笑大方的話,現如今你我陶姐算是兩岸最為優秀的科學家了,以後大家要同心協力,共攀高峰才是。」
想起已經到了波士頓已經被易金枝安排好的沈雲輝,鄭建國對於錢韻嘉的回來也談不上有什麼怨念,人類基因組計劃只要是對生物學有所了解的,就都知道這個計劃對於生物學的意義有多麼重大。
當然怨念雖然沒有,鄭建國心中對錢韻嘉是保持了下距離,在表達了對她回歸的態度後又勉力了幾句,便聽旁邊傳來了個聲音:「嗨,鄭建國GBE,這是——」
目送鄭建國和旁邊插話的人聊起,錢韻嘉轉頭看了眼旁邊的朱松楠,才想開口時便聽鄭建國的話里某個詞彙傳來:「就是全自動化出結果,再讓研究人員分析。」
由於才從基於PCR技術原理上實現的熱循環儀獲得了巨大收穫,錢韻嘉是在聽到全自動化的字眼後便轉移了注意力,以至於大半天的會議上都在關注鄭建國和人的交談,甚至是連陶野做的報告都沒怎麼聽全,好在臨近會議結束時總算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DNA測序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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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PCR那樣可以自動完成DNA測序的儀器?
饒是錢韻嘉對於鄭建國的想法有過切身了解,可也被自己聽到的東西給驚了下,如果這個想法沒有實現也就罷了,大家不外乎按照現有的手段去分析測序,可如果實現了——這將極大的加速人類基因組計劃的完成速度。
再一次,錢韻嘉對於鄭建國的做事風格有了切身的體會,這是個思想天馬行空的男人,雖然這個世界上不缺這種人,然而鄭建國和那些空想家不同,他是能把自己想法變成現實的那種人,而且還知道怎麼去變成現實。
錢韻嘉對鄭建國的認識又增加了些,當然這對鄭建國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他之前把三人的關係拋出來,也只是為了印證下傳說中諾獎的正直正確是不是真的。
當然,這個還是鄭建國之前的想法,那會兒他才獲得了拉斯克獎,便野心膨脹的想趁熱打鐵拿下諾獎。
事實證明鄭建國期待的奇蹟並未發生,去年拿下諾獎醫學獎的,是發現了人類白細胞抗原的讓·多塞。
而拿下化學獎的則是鄭建國這場會議談論的重心,研究出DNA重組體技術的保羅和兩種測序法的桑格、吉爾伯特。
這倆都是讓鄭建國心服口服的大佬,也都是人類基因組計劃能夠推動的主要貢獻者,可以說沒有這三人的發現,人類基因組計劃就是個笑話。
不過,讓鄭建國沒想到的是比徹·薩克遜拉來的老切克,竟然還了解他在原子級石墨層上的研究:「經過研究表明,即使是無序或含有雜質的材料,其電阻也不會受到這些雜質的影響,這種特性可以使得電阻可以得到最精確的測量,也就是歐姆的基礎。」
老切克的話音未落,比徹·薩克遜便拍了下他的肩膀:「想聊你繼續聊吧,反正我得走了,下午還有課。」
歪了歪頭,老切克晃了晃光亮的腦門向著鄭建國擺了擺手:「鄭建國GBE!我還有個實驗了,咱們下次聊啊,很高興認識你——」
擺了擺手算是告別,鄭建國還以為這老頭會在會議結束後,趁著這個空閒時間和他討論下量子學這個坑。
現在看來,這老頭也可能只是興趣上來而以,並不是真的想和他討論些什麼。
鄭建國走神的功夫,旁邊葉敏德便靠了過來:「你是下午就走了?」
鄭建國搖了搖頭:「不,下午還有些人要招待,我打算明天早上走,您有事兒嗎?」
「那咱們中午吃個飯算了,你還沒和他們見見面了。」
若有所指的掃過旁邊的錢韻嘉和陶野,葉敏德是說完後鄭建國才醒悟到這應該說的是國內吉施履帶來的人,於是想了下便跟著葉敏德見過遠處神情拘謹的幾位留學生,中午也就是找了個中餐館隨便吃點了解過勉力過,回到城堡里已經是下午3點多了。
想到明天就要走,鄭建國是下了車便到了城堡二樓的病房裡,不想裡面三姐鄭秋花正抱著不知是鄭超超還是羅猛餵奶,他也就收住了腳步在外邊坐下。
老約翰招手讓人送了輕茶過來,開口道:「先生,咱們4點就需要去1A迎接客人,以防有人提前到達。」
由於要招待的人裡面有安娜和王儲,鄭建國考慮到最近共和軍搞出的動靜,便將地點定在了肯辛頓宮門口旁的1A里。
這樣距離王儲夫婦住的肯辛頓宮一步之遙,也是老約翰會這麼說的原因,不過正因為距離太近到抬腿就過去了,那麼就指不定這倆會不會提前過來。
不過那邊有大約翰在負責,鄭建國倒是知道不會慢待早到的人,隨便吃了點時便見房門打開,鄭秋花輕輕晃著孩子滿臉打量:「你來了怎麼也不進來?」
鄭建國雖然是個醫生了,可畢竟是親姐姐當面餵孩子,心裡發窘的卻是開口岔了話題道:「我說你餵完放下就行了,你現在抱習慣了等孩子再大丟不下就壞了,儘量讓孩子在嬰兒床里待著。」
鄭冬花瞥了眼鄭建國的絮叨,低頭看起懷裡的孩子:「說不能白天讓孩子睡太多的也是你,說儘量放在嬰兒床里的也是你,好像你是拉扯過孩子似的——」
面對著三姐的埋怨,鄭建國倒是沒往心裡去,這會兒是站起來看著正瞪大了眼睛亂瞅的小臉,就知道是比鄭超超大了差不多個月的羅猛,才出生個多星期的鄭超超這會兒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還沒到無意識東瞅西看的時候。
發現鄭建國靠近,鄭秋花是抬了抬胳膊,讓懷裡的羅猛小臉抬高對著他,開口道:「猛猛快看,這是你大科學家舅舅,以後你得跟這個舅舅好好學習——」
羅猛不知是聽到了,還是看到了張陌生的大臉,一雙黑亮的眼睛瞅著鄭建國時,粉嘟嘟的小嘴陡然裂開,帶著哈喇子發出了聲笑:「嘿。」
鄭秋花高興壞了:「你看,你這個外甥都知道討好你了,以後可得教俺學點真本事——」
「看你說的,這孩子一看眼睛就知道是個機靈的娃——」
瞅著鄭秋花高興的很,鄭建國是不禁想起了大姐和二姐家的仨外甥女倆外甥,算上眼前的這個羅猛就是六個了,也就仿佛是想起什麼似的開口道:「三姐,你和大姐二姐她們打電話的時候,可是少說點在這邊的事情,我怕她們會心裡會有想法。」
扯了扯嘴角,鄭秋花掃過鄭建國的臉活開口道:「這個你姐夫是早就說了,不說羅猛這又是尿不濕又是奶媽的管飽,單是我能到不列顛來生孩子,要不是有鄭超超這個幌子在,大姐二姐那邊也是不好交代的。
以前大姐二姐出門子的時候,你不是在高中上學就是回家當了社員,算是半點光都沒沾著,到我了看似雖然也能沾點光,然而比冬花又差遠了,是吧,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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