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了,沐浴在春暖花開風和日麗中的鄭建國心情並不爽,與之前他在住處里埋首苦讀的學習相比,這會兒他要分出大部分的精力去學那些在他看來已經學過的東西。
要不是才在前些日子中當著全班的面對輔導員放了話,鄭建國是很想把這些東西扔到一旁,等待學期快結束的時候再去加點油混個六十分萬歲,因為齊省醫學院這會兒還沒有實行學分制,而是和之前高中初中一樣實行的學年制,學習期滿考試分數合格就算達標。
學分制的優點在於激發學生的學習積極性,只要修滿規定的學分便可以申請畢業,其核心便是以選課為主,不像學年制必須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才能參加考核達標後頒發畢業證。
然而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在一九七七年才恢復高考後的研究生報名的要求里,都未體現出應有的價值,規則制定機構只給了個籠統的要求,便將考試內容和招收方向下放給了各單位。
提前和輔導員說了要考研究生的事兒,鄭建國也就成了老師們眼中的另類,課堂上的提問是他舉手便點他答題,不舉手則乾脆裝作了沒看到似的互不打擾,刺兒頭學生老師們見的多了也就有了應對的辦法,只要不在課堂上打擾其他同學學習便相安無事。
而這位傳說中的刺兒頭,和那些上課睡覺打呼的有著本質的不同,以前那些是沒有追求的混日子,這位則是超出同行者一步的妄想之徒,隨著齊省的狀元要參加這次研究生考試的傳言散開,越多的老師在拿著神情各異的眸子打量他,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學校里的另類人物。
然而鄭建國絲毫不為所動的學習吃飯上廁所三點一線的繼續著充實而又艱苦的大學生活,直到李棟樑帶著羅蘭出現在門口,他才算是從學習學習再學習的苦海中上了岸:「你怎麼來了?」
羅蘭穿著合體的淺藍色花褂子,從脖頸間的領子可以確認裡面穿的是的確良襯褂,原先的短髮變成了兩根不長的辮子,圓潤的小臉上一雙明眸向著李棟樑道過謝目送他離開,便發現四周的人神情有異的望來,還以為這些人是對自己有些好奇,便沒放心上的開了口道:「我姨夫來了,想見見你。」
「你姨夫——」
鄭建國好懸是沒整明白她姨夫是哪位,接著腦海里浮現出了張大臉,面色一變的開口道:「寇陽她爸?」
「我就那麼一個姨夫,肯定是寇陽的爸爸了。」
羅蘭光滑的額頭微皺說過,鄭建國差點說出她爸找我幹嘛,可想想人家畢竟是自家現管的現管的現管,便飛快轉身關上門拿了鎖鎖上,羅蘭小臉頓時有些好奇:「你住單人宿舍?」
「嗯,目前來說是的。」
開學這麼長時間,學校也沒有安排他住到男生樓宿舍裡面,到了這會兒的鄭建國也有了些明悟,十有八九是學校知道他在準備考研,而特地將這間暫時也沒用的房子給了他當宿舍,當然這也只是猜測而以,真相如何他都不會去問,萬一人家忘了再被問的想起來,把他換到男生宿舍里才得不償失。
羅蘭的小臉飛快閃過了好奇:「你的待遇這麼好?狀元?」
「騙你的,當然要是真的就好了,我現在準備考研,學校暫時給我複習的。」
羅蘭不是外人,再加上這會兒連學校都知道自己要考研了,鄭建國也就沒再隱瞞,說完瞅著她圓睜的小嘴微微一笑,開口道:「怎麼樣,我厲害吧?」
「你好厲害!」
一雙杏眼中閃過驚異之色,羅蘭再次上下打量過鄭建國,開口道:「那你要是考上了,就是直接跨過大學念研究生了?」
「嗯,走吧,咱們邊走邊說。」
鄭建國跟著羅蘭順著含苞待放的花圃往外走,後者的眼睛眨啊眨的看到兩邊的花木,不禁有些泄氣:「你們學校在市區不說,環境還這麼好。」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你這麼說是不知道這個學校的歷史——」
伴著羅蘭往外走著,鄭建國說起自己學校的歷史,當然這所學校的歷史也可以看做是一個民族從萌芽到崛起的過程,很快出了學校便見到大門路邊上停著輛吉普車,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了個聲音:「鄭建國,聽說你要考研究生?」
易金枝的嗓門有點大,鄭建國也知道自己除了教室就是宿舍,連到食堂里吃飯都是以簡約的包子為主,屬於買了邊吃邊走的那種,自打和這位學員姐姐在圖書館認識後,其間見過面的次數是半個巴掌就用過來了,當即點了點頭:「是,我還有事,咱們過會聊。」
「她是誰,我看比你大?」
羅蘭一雙眼睛警惕的掃過易金枝,發現這位面相成熟上衣鼓鼓囊囊的姐姐顯然不小了,便開口說過就見鄭建國回頭望來,接著不知想起什麼開口道:「寇陽姐還給你在寫信?」
「嗯,上封信才寄走沒三天。」
鄭建國瞅著隱現異樣的羅蘭,接著轉頭看了看身後和人有說有笑的易金枝,莫名的回過頭來開口道:「寇陽在信里給你說我了?」
「哼哼。」
兩聲冷哼聲響起,鄭建國瞥了眼這個還帶著稚氣的女孩,飛快向著已經站在吉普車前的寇清凱跑了過去:「寇叔叔,你來省城了?」
「來開個會,這不就想起咱們齊省的狀元了,你怎麼樣,在這裡學習的還適應吧?我看裡面有花有樹還有草的,比余泉一中都要好的多。」
寇清凱好像比上次見到又年輕了許多,眉宇間是遮不住的神采飛揚,鄭建國瞅的是嘴角扯出個笑意開口道:「您都說了還問,齊省狀元的學習自然是好的,我已經提前自學了不少,這不前些日子看到咱們國家招收研究生的消息,就想著去試一試,要是能夠成功,齊省狀元的名頭就能名揚天下了。」
「考研究生,那不是大學生才能考的?」
寇清凱轉頭看了眼身後的秘書,發現他點了點頭後回過頭來看著鄭建國面現鄭重:「你這孩子,可別好高騖遠,小心丟了西瓜沒了芝麻。」
「不會的,考不上還是當大一新生,就是會被人嘲笑自不量力而以,有啥大不了的?」
鄭建國面帶微笑的接口說了,眼睛盯著他身後秘書手裡的包開口道:「我還年輕,年輕就是本錢,撥亂反正後先是遇上恢復高考,由於運氣不錯我過關了,等到我進了大學,現在又遇到了研究生招生,我感覺還能過關,這在以前做夢都不敢想啊,現在卻是觸手可及了,我現在就要試一試。」
「你的運氣是不錯,還攤上了好時候。」
寇清凱說著看向身後的秘書,便見他從口袋裡拿出個信封的探手接過,轉過頭來看著鄭建國遞出了信封道:「上次你跨馬遊街的時候我沒趕上,這些錢和票不多,送給你也是表達我對你期望,希望你能心想事成考上研究生,把齊省狀元的名頭傳遍天下——」
「寇叔叔,裡面是錢的話我就不要了。」
鄭建國瞅著厚厚的信封,眼睛順著他的手挪到了他的手腕處,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嘿嘿一指他的手腕,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您要真想送我東西的話,把這塊表送給我吧,我現在走到哪裡都帶著那個鬧鐘,個頭有點大了——」
「哦,你真的不要這個信封里的東西,要我這塊表?」
寇清凱眼前一亮臉上笑意不減的開口問過,鄭建國便點了點頭道:「嗯,我不要信封里的東西,我就要這塊表——」
「好吧,那既然是狀元開了口,你要就給你了。」
寇清凱將信封收回交給身後的秘書,把手腕上的表解開了道:「這表已經不好用了,每天要上弦兩天還要對時間,不過我怕你反悔,拿去~」
「那就謝謝寇叔叔了。」
鄭建國接過來戴在手上看了看,表是老魔都牌的,表蒙上充滿了淡淡的劃痕,只看模樣就知道是用了不知多長時間的,單憑賣相來說也就是個五成新,扣上扣鎖後衝著寇清凱晃了晃胳膊,開口道:「有了您的物質鼓勵,我這次一定能考上研究生,您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就當真記下了。」
瞅著乾柴般的細小手腕上掛著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表,寇清凱心中還是有點不舍的,只是聽他說了能夠考上研究生,便將心中的那點不舍按下,如果真這小子能夠考上研究生,那單憑他能把偌大的齊省狀元名頭名揚天下,給他買塊表那真是當不得個謝意:「只是學海無涯,學習的時候也要注意鬆緊有度,哦,裡面的鈴響了,我就不打擾你了,回去吧,我也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
上課鈴聲傳來,下午沒課的鄭建國也知道雙方彼此能聊的也差不多了,當即再次開口謝過告別,衝著羅蘭揮了揮手回到了住處,坐在桌子上瞅著五成新的魔都表走神:「別人要人情都是送東西,自己則和人家相反,是要東西留人情,這就算是和未來的大佬留下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