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說,你們這批學員中,除了你這個研究生外,其他都是單位裡面業務熟練政治過硬的科室骨幹,在之前那種環境和情況下都沒有放鬆對英語的學習,你在學習的時候一定要倍加刻苦,省的出去後拖了大家的後腿。」
聽到這貨提起單位,衛強眨了眨眼說過後看到鄭建國面現錯愕,便繼續道:「有人說你現在還年輕沒有經過檢驗,政治立場可能不堅定,你出去後會回來的吧?」
瞅著衛強似有所指的小臉有些走神,鄭建國是好懸才聽明白了這位在說什麼,只是在聽明白他說的東西後,臉上也就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呵呵,我的導師葉敏德教授因為他年輕時的求學經歷,在被那些人扣上帽子下放到幹校裡面打掃廁所的時候,小木匠自學了包括英、德、法、日、俄五國語言,然後現在你口中這些所謂的政治過硬的科室骨幹們,也是在那個時候沒有放棄英語的口語練習,你這會兒給我說他們政治過硬?我就不堅定了?」
「這個——」
衛強下意識的開口想說點什麼,小木匠是誰他自然知道,那位的名頭可是一點都不比面前這位差,畢竟是齊省的狀元,全國最小的研究生,只是他嘴巴張開後,便感覺自己怎麼說都是有問題的。
那個年代裡面私下裡敢自學英語和私下裡偷偷練習英語的,是怎麼都不可能和當時的情況應和,也就更談不上政治過硬了,好在這個事兒在衛強從小到大的成長中並不陌生,當即改口道:「主任這麼說,也是考慮到你現在年齡不大心性不穩的老城之言——」
「那是主任操心太多了,回不回來又不是她能考慮的,如果她能考慮的話,怕是我也不用來這裡集訓學習了。」
鄭建國對於這貨的印象不太好,到了這會兒說了這麼多的話他都不知道這位的名字,心裡的脾氣也就有些壓不住,當即夾槍帶棒的說過後,倒是明白自己這個話太沖了,也算是在印證人家年齡不大心性不穩的擔憂。
停了停,鄭建國又繼續開口道:「你們到現在連我是什麼情況都沒摸清楚就操心這些事兒,也實在是真的想的有點多了,我出去留學沒有花國家的錢,雖然這筆錢在我看來國家拿要比人家拿好的多——但是我也考慮到國家實在是錢不多,所以到時候學成後是要回來的。」
「哦,那就好!」
滿臉驚訝的衛強眨了眨眼說過,接著竟是直接轉身離開,鄭建國站在門口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也轉身進了宿舍裡面,看了看三張滿是好奇和木然的中年面龐,坐到了自己的床上面,他是看到衛強站在門口等他,沒想到屋裡會有人,這麼一想先前的話也算是把這仨都得罪了,便感覺衛強這貨是不是故意的?
鄭建國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只是如果去問的話,後果怕是會又不知道被扣上什麼帽子,也就把這個念頭扔出了腦海之外,找出英語書繼續念念有詞的背了起來。
吃了頓尚算豐盛的晚飯,鄭建國便早早的到了分配好的教室裡面,頂著三四十雙神情各異的眸子和面頰坐到了最後面的座位上,掏出英語書和筆記本開始做準備。
書是用來等待時背誦的,筆記本則是在隨後的集訓課上做記錄的,就在他以為會遭遇到各種問題做好了思想準備時,卻發現直到在筆記本上寫滿半個本子的注意事項後,也沒有盼來想像中的詰問——
在七天後給葉敏德的電話裡面,鄭建國說出了困擾他幾天的事兒後,便聽老人的聲音從話筒裡面傳了過來:「聽你說各行各業都有,研究員教師醫生副主任黨書記副所長工程師技術員還有其他單位部門的,現在只是因為國家的需要召集到了一起,這次短期的相聚後很可能一輩子再也見不到,更不要說你們的歲數差距太大,最大的好像都五十了,你算是人家的孫子輩,好好的學習吧,這也是次難得的機會。」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機會難得,那就掛電話了。」
鄭建國說著告別後聽到話筒里傳來了嘟嘟聲,這才掛上電話到了收款處交過錢,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遠處高大的紀念碑,便上車回到了集訓處,沒想到就見了張陰沉的臉,張芹圓潤的面頰上沉的像是天空那般:「建國,以後沒事兒就少往外邊跑了,有急事找你找不見,會耽誤大事兒的。」
「好,我以後不亂跑了。」
鄭建國沒想到趁著吃飯的點出去打了個電話就讓人注意了,還以為是上次懟過的衛強這會兒被人找了後帳,卻不想張芹說完後一指宿舍的方向道:「過會有車過來接你們去置辦衣服,去把你的證件帶上——」
「哦,好的!」
鄭建國神情一愣,接著想起當時報導的時候那個「小衛」說的,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那貨的名字,好在這兩天也算是沒見過,等到他上了宿舍拿起集訓證到了教室,發現50人全部都在默默的看著書,也就夾著自己的英語書去了最後的位置。
說是集訓,這幾天的課程裡面卻很少會有英語課,都是穿著各種幹部裝的中年人板著個臉說這注意那不行,最讓他驚訝的還是有位外事局的領導說完美利堅的馬桶是抽水馬桶後,不少同學都在表態要在出去之前買好手紙——這是要在國內買了手紙帶去美利堅的節奏。
鄭建國上輩子也沒去過美利堅,只是他卻用過抽水馬桶,當然這會兒是沒那個資歷去說,畢竟外事局的領導才從那邊回來,最終也就老老實實的在筆記本上記下,卻沒有去買的打算。
很快外邊的發動機聲隱約傳來,張芹就在教室門口探了個身子招了招手,大家便魚貫而出的又魚貫而入的前後跟著上了一輛帶連接處的黃河客車才坐下,張芹便帶著衛強跟著上了車後在了走道中間,拍了拍手掌吸引了全體的注意力,朗聲開口道:「咱們這次去百貨大樓外事服務部定做服裝,每人七百塊的標準,對於樣式沒有統一要求,可以隨意的選擇裡面衣服鞋帽和手提包,但是要注意紀律——」
「紀律——」
鄭建國才想舉下手問下真的可以隨意選擇時就聽到這麼句,也就知道先前說的都是開玩笑了,紀律這個詞放在最後面。
果然,鄭建國坐在涼颼颼的客車裡面到了王府井後的百貨大樓,車子一停路邊就多了不少的看客,算上他的51人魚貫而出的下了車由張芹跟著進了服務部,大家挑選的也是很有紀律性——同一黑色的「銀槍呢」大衣外加同色同料的西裝,便是連鞋子和包也都是一樣的。
紀律!
鄭建國隨著五十一人熙熙攘攘的量完體型試完鞋子,時間也已經到了日落時分,然後呼啦啦的一堆人再被黃河客車拉著回到了集訓處,這一天的時間也就過去。
孤單的吃過飯回到宿舍,鄭建國也就早早的洗刷過後上了床,抱著書靠在床頭看到困處放下睡著,沒想第二天一早起來脖子都歪不過來了,酸痛之際瞅瞅宿舍里的其他人,早已有了想法的便撐著起床吃過早飯,沒想到張芹又跑來發了通知:「大家回去收拾一下,今天去拍個人照片,下午集體辦理護照。」
「護照——」
鄭建國頓時激動起來,兩輩子算上他還是第一次辦這個玩意,只是考慮到這會兒自己連身份證都沒有,接著想起這群包括自己在內的51人都沒有,也就把這個念頭給扔到了腦後。
很快等鄭建國硬忍著酸痛梗著脖子按照攝像師要求拍完照片,中午吃過飯後又被黃河客車拉到了日壇公園附近的某棟建築物前,張芹又點了一遍名後才讓司機打開車門魚貫而下,鄭建國也就看到了遠處方正的建築物前飄揚的星條旗,這時一個聲音傳來:「不要胡亂張望。」
「好。」
鄭建國回頭看了看身邊多了個戴著塑料眼鏡的中年男人,也就知道這會兒不能和人家置氣,當即靦腆的笑了笑不想人家臉一轉:「真是沒有見過世面。」
「——」
鄭建國笑了,再次望了眼星條旗旁邊的美利堅大兵,便發現他們的目光中也都是夾雜著和自己同樣的好奇,然而他的目光在這些大兵白色的帽子和腰帶上才想收回,一個身穿紅色大衣的金髮女郎也就印入了眼帘,看到他望了過去時還抬手招了招,倒是身形站在原地沒有動。
「你認識她?」
鄭建國默默的點了點頭致意過,旁邊先前說話的中年男人也就轉了過來,酒瓶地兒般的鏡片後面是雙狐疑和審視的眸子,鄭建國也就只得實話實說道:「認識,上次見過一面。」
「哦,你在哪見過的?和她交流了?」
中年男人側著個身子用背對著朱紅問了,鄭建國沒想到這位的臉上已經充滿了警惕,再加上先前受到的嘲笑,便下意識的開口道:「你是哪位?」
「你——」
中年男人神情一愣,下意識的才想開口說話,沒想到鄭建國已經開口道:「我是誰你怕是不知道吧?」
「這個——」
中年男人神情再愣的時候,鄭建國已經轉頭看向了旁邊正大步走來的張芹,開口道:「張主任,這位是哪個單位的?」
「建國,這位是咱們外事局的李科長。」
張芹說著看了眼中年男人後一指前面排成排的隊伍道:「你去那邊和其他學員排好隊,這次護照申請還需要面試——」
「好!」
鄭建國轉頭看了眼中年男人,也就顧不得張芹在背後嘀咕著什麼,而是到了旁邊處黑壓壓一群滌卡中山裝旁邊,他們來的時候特意被交代了不能穿自己的棉襖和大衣,都要統一穿著中山裝,這會兒在車上凍了透心涼後又在下了車被嗖嗖的西北風一吹,這些人大多的面色都變成了雪白。
鄭建國也不例外,到了人群後面站住身形還沒多久,隊伍前面也就開始進入了由大兵警戒的方形建築,直感覺到氣溫有了明顯提升之後,一個熟練的普通話也就冒了出來:「鄭,你要是再不來,我就要讓布魯斯去找你了。」
「哦,朱紅女士,我現在和同伴們正在學習強化訓練,畢竟我的英語口語太差了,你知道的——」
眼瞅著名叫朱紅的扎克·路易斯抱著文件夾到了面前,鄭建國也就顧不得旁人的側目開口說過,兩人雖然上次見了一面,但是對於彼此的性格已經有了大致的了解,後者扶了扶鼻樑上誇張的眼鏡後笑道:「那這段時間的進步應該是很明顯了,我這麼急著找你也是因為有哈佛醫學院提高了他們開給你的條件。
也許是他們想到了你的研究是偏臨床方向的,於是他們在條件裡面加入了到合作醫院裡面做觀察醫生,只是這個觀察醫生的職位只有觀察和建議權,採用與否還需要主治醫生的確認。
同時還按照助理教師的級別給你開出特別津貼,希望你能夠參與到因為螺桿菌的發現而要做出改變的相關課程中,重點便是藉助你擁有的腸胃病診治經驗和螺桿菌研究。」
「那應該是他們注意到了我論文中給出的數據。」
鄭建國緩緩的點了點頭說過,只是看到朱紅面現狐疑後繼續開口道:「就是在胃癌中晚期患者的胃部組織活檢出螺桿菌的機率達到了百分之七十八點一九,直白來講就是一百個胃癌患者的胃裡面,有七十八個人的胃裡面檢測出了螺桿菌。
現在經過我的進一步研究,發現螺桿菌導致的胃潰瘍和胃炎伴生於胃癌的比例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也就是說一百個胃癌患者當中,因為螺桿菌導致的伴生於胃癌的胃潰瘍和胃炎患者的人數達到了九十個,所以我現在有理由懷疑螺桿菌和胃癌有著某種直接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