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先生,請問您知道關於鄭建國的事情嗎?」
小陳和小趙兩人急匆匆的順著大道回到聯絡處的時候,只見助理辦公室的門正緊關著,兩人自然不知道屋裡面神情鄭重的中年男人正在和誰通電話,只能從他那凝重的好似要滴下水的面龐上感受淡淡的威嚴:「就在這個即將要公布的時候——」
「距離發表公報還有幾分鐘了,其他人知道這個事情也沒有什麼意義的,鄭建國同學的消息我是知道一點的,只是那屬於學校和學校單位和單位間的交流範疇,我認為這樣有助於改善兩國人民對於彼此的認知,這位同學到我國學成後再回國,也算得上是文化交流的體現——」
布魯斯的聲音有些低沉和沙啞,連續三十個小時的航班讓他的生物鐘還沒倒回來,說完後聽到電話里又說了幾句便掛上,這時助理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歪了歪頭,當即站起身跟著到了燈火通明的大辦公室里。
只見四五十個平方大的辦公室里,十幾位同事都在或站或坐的看向牆角的電視機,這會兒只見畫面一閃一個面龐出現在了上面,操著地道的美式英語開口道:「各位美利堅民眾們,昨天我們國家和共和國達成協議,將於1979年1月1日正式建立外交關係——」
「耶!!!」
「嘩嘩嘩——」
高昂的歡呼聲伴隨著激烈的掌聲猛然爆發開來,布魯斯臉上已經露出了燦爛的微笑,仿佛過去的一切付出在這會兒都收回了超乎想像的回報,當然這會兒的他還不知道,未來的回報要遠比他此時所能想像的要多的多——
「熱烈祝賀我校研究生鄭建國同學論文成果發表在lancet期刊上。」
首都時間12月16日上午十點半的齊省醫學院門口,長長的橫幅被鐵絲拉扯著掛在校門上空處,鄭建國左手拿著《lancet》右手拿著《時代周刊》站在下面。
名叫朱紅的扎克·路易斯手裡抱著個最新款的尼康F2TITAN鈦合金相機飛快按下,接著看了看感覺並不好,直起身開口道:「我感覺還是拿著一本比較好,拿兩本的話太刻意,太做作了——」
自打昨天這位朱紅女士帶著摞學校資料跑來,到了這會兒的鄭建國也算得上和她已經熟悉,特別是在葉敏德的幫助下選了要就讀的學校後,饒是她的身邊跟著個省外事辦的隨員,兩人的話里卻沒有太刻意的疏遠:「相機是你的,膠捲也是你的,正好我現在也有時間——」
「你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還是能少耽擱點來的好,好,就這樣。→」
趁著鄭建國隨意的時候按下了快門,朱紅一雙眼睛滿是驚訝:「你的英語還是不錯的,就是說的時候還少那麼點底氣,好像——自卑,這段時間你要加快學習下,醫學院的課程並不輕鬆,有些詞彙連我都不知道。」
「那都是專用詞,比如醫用英語這種。」
鄭建國說的時候有些磕絆,交流起來就感覺嘴巴里像是含著個核桃,好在朱紅說起普通話也和他差不多,拋開站在旁邊監視多過於翻譯的隨員不談,兩人的交流也算得上是無阻,當然內容方面也就僅限於此:「我倒是沒想到梅奧醫學院竟給我開出這麼優厚的條件——」
「梅奧和其他醫學院不同,他們的薪水並不是隨著名氣權威資歷浮動的,而是採取的受薪制,固定而高於平均少許的薪水是穩定人心的最重要因素,每個人都會盡最大的能力去幫助患者——」
朱紅拿著相機再次飛快按了兩下收起,當即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將鏡頭蓋蓋好收起相機,幾步到了鄭建國面前繼續開口道:「我也沒想到他們會給你開出這麼個優厚的待遇,也可能是考慮到你已經有了不少的臨床經驗——那我這就回去了,等我和梅奧溝通完立即給你通知。」
「那我就恭候你的好消息了,祝你一路順風!」
鄭建國收起兩本雜誌開口告別,朱紅想了想好想也沒什麼事兒了,當即笑著揮了揮手:「那就再見了,鄭建國同學。」
到了路邊將朱紅送走,鄭建國回過身來就見遠處的葉振凱換了個髮型,好似第一次見到他那麼短到光的樣子,這會兒瞅見他望去,幾步到了面前,一雙漆黑的眸子滿是沉靜:「恭喜你,建國,我爺爺說你要去國外上學了,而我也要去當兵了。」
「當兵是個好事兒,回來後葉叔叔才能幫你找個好地方上班。」
臨近年底時分,各地的徵兵工作也已經進入尾聲,鄭建國對於這位不知是「學三代」還是「官二代」的不知是「好友」還是「晚輩」的關係拿不準,好在回想兩人接觸以來的點滴,他倒是沒有認為是自己一翅膀把這位給扇部隊裡去的,這會兒受到論文發表要出國留學的情緒影響,很少會出現的那部分浮躁也就冒了出來:「聽說部隊裡面有欺負新兵的習慣,你要做好這部分的思想準備。」
「我聽說了,還說是老傳統,我爸還拿這個嚇唬我,說要是我受不住苦當了逃兵,他就不認我這個兒子了。」
隨著一陣寒風吹來,葉振凱縮了縮脖子,他才剃的腦袋也就比光頭強一點,這會兒雖然戴著個帽子,可露風的地方還是不小的,一雙眼睛瞅著鄭建國道:「我今天晚上就走了,我爺爺說讓我來和你告個別,我去當兵你去留學,看樣子咱倆怕是有很長時間再見不到了。」
「葉教授的年齡大了,身體狀態也不好,你去了部隊就老老實實的聽話,當然我說這個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考慮到當兵有可能會打仗,你不老老實實的聽話把業務練熟練了,等上了戰場你就得抓瞎。
而且我聽說平時訓練都有減員名額,遇到事兒了就多想想家裡,按說你這麼大不應該用我說,可葉教授就你這麼一個孫子,到時候還指望著你能給他生個重孫子呢——」
鄭建國好懸沒說出老人百年之後的話,他是很想這會兒教教葉振凱進了部隊該怎麼幹,只是想起自己以前對於軍人個人方面的知識了解比較少,知道的又都是些戰略性的東西,稍微透露個底兒到時候都有被抓去切片的那種風險,當然在最後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心中的好奇:「你去哪個方向當兵?」
「齊省軍區——」
葉振凱側身在鄭建國耳畔說了個詞,後者便點了點頭感覺自己先前的擔憂都白費了,只是這麼個說的話也會透露出些信息,當即點點頭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那我就不送你了。」
「呵呵——」
扔下瞅傻子似的葉振凱,鄭建國心說這才對嘛,自己先前想了那麼多,那作為這貨的直系親屬葉建義自然也是安排好了才對,接著揮了揮手看了眼遠處站著的蔡丁香,轉身朝著學院大門走去之際,旁邊的收發室門一開蔡正元背著手戴著個鴨舌帽出現,下巴一抬:「把人送走了?」
「送走了~」
鄭建國心知這是老人在等自己,轉頭看了看遠處和蔡丁香站一起的葉振凱,便聽蔡正元悶哼一聲:「這個妮子,她媽不在家都被我慣壞了——」
「您兩位就揣著明白裝糊塗唄。」
鄭建國沒見過幾次葉振凱和蔡丁香在一起,這一方面是他比較忙之外葉振凱也很忙,偶爾去趟葉家也見不到人,只是從為數不多的幾次相遇里可以看出來,蔡丁香對葉振凱是有那麼點意思的,當然這也只是有那麼點意思而以,他是沒從葉振凱身上看出來對這個女孩有什麼不同,也許這就是燈下黑的兄妹情,可他不相信兩家老人看不出來。
「年輕人的事兒,要是都像你這么正干,我們就沒那麼多事兒了。」
蔡正元背著手開口說著走著,最後在教學樓和宿舍的路口間停下,開口道:「你要去奔前程,我們不攔你,也攔不住你,相反我們是希望你出去後,能夠有一些建樹。
畢竟外邊的條件要比咱們好的多,前些天報導上還說了首都引進了全國第一台CT,老葉給你選的那家醫學院據說連手術室都是潔淨級的——但是這邊你不能扔了。」
「這邊肯定不會扔,學科建設只有建立的沒有說撤掉的。」
聽到蔡正元說起了自己走後的安排,鄭建國倒是沒想到是由這位來找自己談,他原本還想著等到過些天再和葉教授私下說,現在看來學校是已經準備讓這位看似不靠譜的蔡正元來負責研究生教育這塊,也就把早已做好的準備說了出來:「沈大哥年齡比較大了,上有老下有小的他父母也都在當地是醫院的骨幹,倒是陶姐的責任心比較強點,年齡也算是正當年,只是她是個女人家,這個就得看學校怎麼看著安排了——」
「那業務上呢?」
蔡正元眨巴著小眼睛眉頭一挑,鄭建國便笑了:「業務上,只能說是半斤八兩,咱們的條件所限,想要再深入的研究就得藉助高科技設備了,當然我出去的話,也會看著點能不能支援一下學校的學科建設。」
「好,你有這個心,我就先替學校謝謝你了。」
蔡正元緩緩的點了點頭,他也知道學校裡面條件不好,如果說鄭建國是要轉去國內其他學校的話,老人們怕是不會怎麼樂意,大家這會兒都是才從苦哈哈狀態吃飽了肚子,要說條件好與不好也就是多與寡的區別,鄭建國想走那也是不會放手的。
只是鄭建國這一傢伙去了世界上最頂尖的醫學院,老人們也是知道要下絆子就是在耽誤人家前途了,大家可才從被耽誤狀態回到崗位上,所以即便是有心中不舍的,也都打著個好聚好散才能好再見面的想法去給他鋪路:「只是你要去的地方實在太遠,一定要注意照顧好自己。」
「這個我答應您。」
鄭建國也是不想出去,他這個研究算得上是偏臨床,只是也知道這會兒在國內實在是施展不開手腳,賺錢都要偷偷摸摸的像做賊,而他要想再做點什麼那也可能會得到支持,只是那種支持勢必又牽扯到已經出現的紅眼病,仔細這樣算下去在國內的意義也不大,首先他這個發現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傳染性強致病性強,不重要的是說致病性強也只會耽誤下生活質量,真要不去管不去問的話,想要惡化到危及生命的地步是需要按年這個單位來計算的,那麼他在一沒條件二沒技術的情況下想要繼續做研究——這就有些想當然了。
而出去的話,最起碼也能像葉敏德那樣安排,以前鄭建國是不知道國外的醫學院是需要本科畢業的學士學位才能報考的,現在他有了這麼個名頭不借著機會出去深造一下,難道要等他再大點的成家立業後再出去學習?
再說現在和未來做研究就是看誰燒錢燒的多,到了這會兒發現螺桿菌的那筆幾百塊還沒報出來,鄭建國已經隱約察覺出未來的時代是生物技術的時代,以不知什麼時候發明出來的隧道顯微鏡為基石而展開的基因工程才是真正的未來。
而鄭建國要是在國內想搞這塊最少要等上二十年才行,然而白白浪費這二十年的時光去扔在臨床腸胃病上,這也是不把他這個幾十年後的急診科主任當劈柴的做法。
不說這會兒出去怎麼把這些夢想變成現實,即便是要依靠螺桿菌去拿諾貝爾獎,也得儘快把這個病給宣揚開,讓普羅大眾們足夠認識到這個病的危害,才能引起更大的注意——
畢竟按照記憶中那為數不多的對於外國了解情況,鄭建國可是知道這些歐美國家的人對於自己的身體健康程度有著多麼大的關切,想當初他才回來那會兒做牙醫的夢想,可不就是因為醫療條件和生活條件提高了,才讓人們開始重視起這些以前不會在意的小毛病了?
當然,這一切在這會兒的鄭建國腦海中,還都是個隱藏在迷霧中的諸多道路中的一條,對於未來的把握還只停留在眼前的這塊地面上:「現在好了,這些天我要好好學下英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