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罵的老子狗血淋頭

  老村長聽這話,人倒是錯愕一驚,撫著空空肚皮:

  「麥妙娟,你可別亂說話。誰說我,不喜歡吃狗肉?為了這肚子不餓,膽子可大得很?要是餓極了,就是連狗屎,都要吃它個三斤八兩。」

  「狗屎也吃。」

  「阿洪,別聽她的。可要好好幫我記住。要是到哪天,再去偷只狗?千萬別忘記了我。」

  阿洪聽老婆大罵,自知在領導面前發了癲。只好趕快往回收了:

  「只怪你們這裡,家家不喜歡養狗,就不多了。每回都要跑得很遠,要到客家人住的那邊,才搞得到手。」

  「北方那邊,很喜歡養狗。可你不想想,不是我們這邊人,不喜歡養狗。你養這麼大條狗,從小到大,得好多糧食給它吃。」

  說到好吃的一品狗肉湯鍋,老村長仿佛記起來什麼,根本不看女人的臉色,居然也來了勁。

  「你們這邊人,不會養狗。我們那邊,老話說是餓狗飽豬。養大一條狗,哪裡會要你給糧食?」

  「不給糧食它吃土也長?」

  「春天來了,買回家一隻小狗。十冬臘月,一家人坐下來,美美地吃上全狗肉湯鍋。」

  「那買來一條狗,一點不餵。它一天到晚,吃個什麼,就能長大?」

  「要餵個什麼?你曉得的,狗天生不就是吃屎的?它四處亂跑,順便就到外面,去找屎吃。你在家裡,根本就不用再餵。一到冬天,就會給你賺上條大狗回來。碰到有作風不好的母狗,還會帶著一大堆狗男狗女,回你家來呢。」

  「放屁。北邊的狗,才會有作風不好的。」麥妙娟聽得想起什麼,大笑之後,臉一變,又大罵起來。

  老村長看她一陰一陽對丈夫,也不在意:

  「你讓人家說。這狗,是改不了吃屎的。它天天吃屎,你人當然就大賺了。阿洪,你們那裡人的算盤,倒是精明得很。

  「還是言歸正傳。麥妙娟,剛才的話,說到什麼地方?老了,人有點犯糊塗。」

  「你要我說,那就是立新,行,還不行?我認為,是行的。」

  「怎麼不是你?」

  「我沒文化。」

  「他也沒上什麼學。」

  「我只有幹勁。人家沒上學,書看得不少。」

  「明告訴你吧。我是這樣想過。他得在學校里,教孩子讀書。要是他不教書,村里學校,怎麼辦下去才好?」

  「找個人就是。」

  「你曉得,人家自從當老師,學校成績年年第一。明年計劃升完小。」

  「那倒沒什麼,就只怕他媽媽?哪裡還肯讓兒子,又出來做個出頭的椽子?」

  「村里只有他來做才行。他媽媽那裡的事,倒也是真的有些難。本村人,有什麼事,到那時自然好商量。怕只怕,一個事。」

  「有什麼事。」

  「我們這一說上去,上面人知道,可能不會用他。」

  「我也怕,只是聽副鎮長的話,有點想法了。」

  「上面那些人,就是恨人家,難道能恨一輩子?當年這麼多的壞人,不都一個一個,平了反還脫帽子。村里地主分子,富農分子,反革命分子,早沒有了。人家年紀,有什麼問題?」

  「說得對。」

  「從小到大,大家看見長大的人,從來也沒犯下事。就聽了那什麼之音,也是好多年前老帳本。那我們家裡,不是在看那邊節目?就不是敵人?不是資本主義?帝國主義了?」

  麥妙娟說到這裡,臉已經漲得通紅。

  送走了老村長,兩個人關上門。阿洪躬下身子,取出來剛才藏起來的狗肉,還冒著點熱氣呢。慌不迭的,兩個人你一坨,我一塊,生怕再有人來似的,大嚼起來。

  「剛才的事情,實在是對不住。不要多我的心,我是故意在他面前,一驚一乍的。」

  「你男人清楚。」

  「主要是想,分散了他注意力。那狗鼻子,是太厲害了。」

  「我們也是對不起人家了。」

  「是嗎?」

  「老村長,可我們大恩人。」

  「你是說?」

  「想想吧,要不是老村長,我們哪裡會有這麼個房子?」

  「那你不是早就說了,我還以為,是村里沒人要的?」

  「沒人要的地方?這話,你也相信?」

  「怎麼又不信了。」

  「我算得上,是個外嫁女。老村長眼睛,要是不往下達,開一隻,閉一隻。我們房子,你莫看它小,能修得成?是的,現在還有哪裡,是沒人要的。」

  「也是。」

  「那就是沒人要的:可一旦你去要了,那就不知有好多人,也會來要的。」

  「你這口是心非的臭婆娘,看不出來,蛤在催人家趕快走。你好吃狗肉。還蠻聰明的呢。」

  阿洪聽到這裡,明白了什麼。人在那裡,就是一怔,早就有的怨氣,又消散掉。

  「是這樣子。剛才人家就只想吃坨狗肉,都不給,也太不給面子。」

  「我還沒有吃飽。一怕不夠吃。二怕大方了,怕你生氣。」

  「你罵的老子狗血淋頭,還怕生氣。」

  「也不要緊,下次,好好給他弄一餐。」

  邊說著,邊遞過去一塊狗肉,塞臭婆娘嘴裡。

  孫立新家裡。

  下課回到家裡,老媽還沒睡:「天太晚,你該歇了。」

  聽見他的腳步聲走近:

  「立新,你過來,媽要跟你說件事。」

  「不急,你慢慢說。」

  「從今往後,就好好去教書。兩母子能生活下去,就行了。媽在家裡,也放了心。千萬千萬再不要跟著姓麥的,去攪合一起。要記得,我們和他們家,還遠房親戚呢。可那一年,就是你爸人心太直了,才吃了他們幾個的暗虧。」

  「知道。那是他們在上面吹牛皮,虛報產量。爸爸做人講究實在,說了實話。可真不是人家幾個,來整爸爸。」

  「怎麼不是?」

  「是上面非要整他不可。」

  「只整他一個。」

  「是誰叫我們爺爺,是村里大地主呢。就是上面不肯放過我們,也不是我爸爸,真的有什麼事情,因為我們家,就是大地主,是上面要打擊的對象。」

  「做人,怎麼那麼鬼呢。才這麼點時間,好多講法都變了?那時你人小,不懂事。聽我的話,就是他們三個一起,偷偷約好了。結果兩個人整你爸爸一個。管你爺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