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進景家老宅。
老宅中的一切一如當初,仿佛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時蘇下了車,轉眼見景老太太牽著綿綿的手一起走下車,綿綿好奇的東張西望,湊在景老太太腿邊仰著腦袋小聲問:「太奶奶,這是什麼地方呀?」
「這裡可是個好地方,沒有人敢欺負你,每一個人都會把你當成最愛的小寶貝的地方。」景老太太笑著捏了捏綿綿的小手:「等一會兒見到那個臭老頭兒時,綿綿你記著,要學太奶奶一樣,不搭理他,給他點臉色看看!」
「什麼叫臉色呀?」綿綿邊問還邊歪著頭仔細去看景老太太的表情,發現太奶奶這會兒的表情看起來好像的確又冷又凶似的,驚訝的說:「這樣就是臉色嗎?」
「對,學學我,擺個臉色給他看!」
「奧奧。」綿綿趕緊也跟著學,小臉變化了半天,最後一臉窘窘的:「太奶奶我不會……」
「不會就別學了,反正太奶奶是來給你撐腰的!有太奶奶在!」景老太太拍拍綿綿的小手,同時回頭看向在旁邊已經忍笑忍了半天的時蘇:「還有時蘇,有我在,那老東西要是敢為難你,我幫你收拾他!」
「謝謝奶奶……」時蘇笑。
其實景老爺子也沒有傷害過自己什麼,當年景老爺子替自己撐過的腰,為自己說的話,看得出老爺子本身是個很幽默清醒的人,當初也只是心平氣和的規勸,並沒有中傷自己。
雖然頑固是真的頑固了些。
見景老太太這是真的回來找茬似的神情,時蘇感覺今天這場面估計要比自己預計的還要難以控制。
景繼寒剛下車,忽然收到時蘇發來的一條微信。
明明時蘇就在她旁邊連一米距離都不到。
時蘇:[金主爸爸,等會兒真的不會打起來嗎?]
景繼寒瞥了眼時蘇發來的那行字,又看見金主爸爸四個字時,忍俊不禁。
手臂伸來直接將她牽進了老宅院中通往正廳的石板路,前邊景老太太已經和綿綿一起走的稍遠了些,他才開口:「打不起來,哪怕真的打起來,這戰場也波及不到你我,僅限於他們老兩口之間的紛爭。」
時蘇驚訝:「爺爺奶奶以前經常吵架嗎?」
「嗯。」
「都怎麼吵的啊?」
景繼寒忽的輕笑,似是回想起什麼:「吵嘴時雞飛狗跳,冷戰時可以幾天不說一句話。」
「……」
時蘇還真挺好奇兩個老人家是怎麼吵到雞飛狗跳的。
行至景家老宅正廳,立叔剛去拿了條毯子過來,景老爺子閉著眼睛坐在正挺里的搖椅上,後邊放著他最愛的收音機,但是這會兒倒是沒再放曲兒聽,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怎麼,反正沒睜眼。
綿綿跟著景老太太走進去,遠遠的看見坐在裡邊搖椅上的老爺爺,從她的角度看不清臉,只好奇的向那邊張望。
立叔手中還拿著毯子,看見他們回來,尤其是看見景老太太時,向來冷靜謹慎的表情上瞬間都有一絲震驚崩裂,詫異的看向臉上寫著「老娘就是回來找茬」的景老太太,再又陡然看了眼神色淡然的景先生與許久未見的時蘇,最終目光落在景老太太后邊牽著的小女孩兒身上。
「老夫人……」立叔趕緊先對景老太太行了個禮,眼神有些熱切的看看這近二十年未再見到的景老太太,再又看向她手邊的綿綿:「這該不會就是……」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答話,立叔的眼神便已認認真真的盯向綿綿的小臉,想起前些天在老爺子的相冊里看見的那張照片。
這孩子還真的是很像景先生小時候。
真的像。
這兩天外邊傳來的各種消息,那些風言風語,景家都知道,但哪怕景老爺子在這裡急到發飆,急到上火,急到扁桃體發了炎,景先生這邊也始終沒給他答覆,只說這兩日會帶孩子回來讓他見一面,其餘的一概未說,可真的是把老爺子急壞了。
景老爺子昨晚就沒睡好,這會兒嗓子痛,在躺椅上勉強打了個盹兒,在他們走進正廳門的一瞬間,老爺子那邊的鼾聲也響了起來。
一聽見這鼾聲,景老太太當即臉色就更是不悅了,虎著臉看向那老東西。
立叔驚詫,小聲說了句:「哎呀,這就睡著了?剛才還說嗓子疼,頭疼,睡的不舒服,這轉眼竟然真的睡過去了。」
時蘇倒是聽出老爺子的鼾聲好像有一點點鼻子發堵的感覺,低聲問立叔:「景爺爺怎麼了?」
「急的上火了,再加上昨晚睡覺不關窗,一不留神就著了涼。」
「……」
果然還是那個老爺子,看起來老神在在的很正經,不靠譜起來也真的是依舊不靠譜。
立叔趕緊上前去將毯子給老爺子蓋上。
景老爺子本來是睡著了,忽然感受到幾雙眼睛的注視,再又忽然被蓋了毯子,鼾聲忽然就停了,煩躁似的皺了皺眉,睜開眼睛看了眼立叔,正打算再閉眼繼續睡,忽然眉骨一跳,陡地轉過眼向正廳的門口看了過去。
乍一對上景老太太的那張臉,先是以為自己還睡著沒醒,怎麼這夢裡的老東西頭髮比當年更白了,但臉還沒老多少似的?
多少年了,快二十年了。
沒老才怪。
景老爺子復又閉上了眼睛,想繼續睡一會兒。
「老爺子,老夫人回來了,還有景先生和時蘇小姐……和……」立叔又轉眼看向正被景老太太牽著的綿綿,輕聲說:「和您曾孫女兒。」
!!!
景老爺子倏然又睜開眼,陡地轉頭又向門前看了去,見那幾人清晰無比的站在那裡,一點都不像夢裡虛虛實實的幻境。
尤其那滿頭花白的老東西正冷著臉虎著臉看自己,景老爺子禁不住肩膀忽然打了個寒顫,視線同時看見景繼寒和時蘇的剎那,當即便眯起了眼,目光向下,盯向那個孩子。
綿綿歪著頭看向那個在躺椅上的老爺爺,兩年前好像在哪裡見過一面,但四歲的綿綿雖然已經記事了,可在小孩子的印象里一些匆匆而過的身影不至於留下太深刻的記憶,只是覺得有一點點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於是便歪著腦袋,一臉好奇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