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淡,幾行鷗鷺歸去,山林莽莽,麋鹿穿梭其中。懸崖瀑布之下,清影寒潭岸邊,獵人捧水汲飲,身上獸皮斜披,背負弓箭標槍,頭髮沾染枯葉,遠處燃起篝火,幾名同伴圍坐,手持樹枝烤肉,然後撕扯分食。
獵人回到火旁,接過同伴烤肉,浸入水中降溫,然後將其拿出,大口撕扯咀嚼,吃飽喝足以後,幾人收拾起身,隱沒山林之中。
明月高高掛起在天邊,幾處星辰點綴在蒼穹,獵人與同伴收穫頗多,踏著夜色回到山寨里。
山寨中央有處大屋,裡面人影綽綽晃動,地上篝火熊熊燃燒,族人長老圍坐談笑,分享各自狩獵經驗,燒烤食用各種美味。首領頭戴鷙鳥羽冠,坐在虎皮交椅之上,眉頭緊緊鎖在一起,似乎是在思索事情。
「族長,你的肉烤好了。」一名長老起身走來說道。
「嗯。」族長接過長老遞來獸肉,端起桌上果酒一飲而盡,然後大口撕扯咀嚼吞咽,全然看不出之前的憂愁。
晚餐過後,族長點名留下三名長老,說道:「我們現在有四百多個族人,其中壯男一百五十二,壯女一百二十三,老者八十六,孩童九十二,大家平時都依靠狩獵禽獸,採摘野果,捕捉游魚為生,勉強可以飽腹。但是,眼下寒冬將至,禽獸漸少,野果熟爛,溪水結冰,游魚不出,部落存糧雖多,然而不能久放,我怕這個冬天,部落里會有人因為衣食短缺,饑寒交迫而死。」
「這確實是個問題。」族長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皮膚蠟黃,黑髮披肩的長老說道:「我們部落物產貧瘠,不足以養活所有人,如果僅僅依靠我們部落地界內所產物資,供養部落內所有人,那種後果,我真是不敢想像。不過,我聽說,上位者不足,必然取之於下,內部供養不足,必然取之於外。從此處往西北方向,行走半天路程,有大部落,名叫祥雲,人數未知,如果能把他們洗劫,應該可以滿足部落物資需求。」
「嗯。」族長點頭說道:「雖然如此,但是,我們應該先派人探察他們實力,然後再做決定。」
次日黃昏,太陽西斜,墜到山頂,霞光漫天。叢林內有獵人二十餘名,他們或者背負狐皮鹿肉,手提盛水瓦罐,或者背負長弓箭囊,手握石塊標槍,穿越叢林,靠近祥雲部落,早有眼線將此情況,報給祥雲部落首領達達烏斯。
獵人們來到山寨門口,就被值班武士攔住問道:「站住,你們這些外來人,未經許可,不得進入我們營寨!」
一個老獵人走出,對值班武士說道:「我是你們寨子西南方向,黑熊部落長老烏赤,我們部落首領黑虎聽聞貴族結寨在此,因此派我們向貴部族長進獻白狐狸皮三張,同時希望能與貴族互通有無,建立貿易集市,惠及雙方民眾。」老獵人說完,又從懷中取出一串手鍊,手鍊由五顏六色的圓形石子串成,煞是好看。
烏赤走上前來,拿起武士頭目右手,將手鍊放到他手上,笑道:「這串石子手鍊,我已經珍藏很久了,看您這麼年輕,想必尚未婚配。現在我把它送給您,您可以送給自己心怡女子,以結百年之好。另外,就是有個小小請求,就是麻煩您幫我們通報一聲,讓我們見到貴部首領,面談貿易事情,如何?」
武士頭目看到手中石子手鍊,頓時眉開眼笑,推辭過後,招呼來其他武士,囑咐他們認真站崗,然後要求烏赤在原地等待,轉身跑進寨子,向首領通報去了。
部落大屋,祥雲部落族長達達烏斯與其妻妾,撫摸著手中白狐狸皮,愛不釋手,最後嘆道:「這三張白狐狸皮,真白!真軟!我們部落倉庫里,可從來都沒有收藏過這種優質皮毛,你們確定,要把如此貴重禮物送給我嗎?」
烏赤點點頭,出聲道:「那是當然。」
達達烏斯大喜,笑容掩飾不住的在臉上綻放開來。
「不過,我此次前來,不僅僅是要向您進獻禮物,我還背負鄙部族長黑虎命令,希望能與貴部互通有無,建立貿易集市,惠及雙方民眾。」烏赤說道。
達達烏斯點頭道:「這確實是個不錯的建議,不過我需要召集部落長老商議,明日再給你們答覆,請你們在此歇息一晚,我已經命人給你們準備好房屋飲食。」
烏赤帶領眾獵人退下。
次日正午,達達烏斯坐在大屋中央,部落眾長老分列兩旁,烏赤帶人走進部落大屋,拱手問道:「對我昨天向您提出互通有無,建立貿易集市建議,不知您和諸位長老,商議結果如何?」
達達烏斯笑道:「這個要求,我和諸位長老商議過後,都很贊同,不過我們雖然都已同意,卻要帶有附加條件。」
烏赤聞言暗驚,於是不動聲色道:「哦,那是什麼條件?能否說來聽聽。」
達達烏斯說道:「首先是貿易集市地點,應該由我們選擇,它不能在我們山寨里,而是在我們部落西南方向,一處山間平地上。那塊山間平地,可以容納三千人躺臥,足夠寬大。」
烏赤點頭:「沒問題。」
達達烏斯繼續說道:「然後是貿易時間,從明天開始,每十天進行一次集市,畢竟我們不僅要給部落成員們足夠時間去狩獵野獸,採集野果,捕捉游魚,還要給他們足夠時間飼養禽獸,種植糧食。」
烏赤點頭道:「這個也沒問題。」
達達烏斯沉默半晌,開口說道:「最後,就是交易問題,所有進入貿易集市的物品,都要由我們派人評判其價值,物品價值經過評判以後,才能在集市里流通,進行等價交換。」
烏赤大驚失色:「萬萬不可,評判物品價值這事,應該由我們兩大部落共同派人評判,而不能讓你們的人單獨評判物品價值。」
達達烏斯面色陰沉道:「這是為何?你是在懷疑我們部落的人做事不夠公正嗎?」
烏赤反問道:「如果讓我們部落派人,單獨評判物品價值,而不讓你們部落派人插手,其他如貿易地點和貿易時間等雜亂事情,都交給你們,您放心嗎?」
達達烏斯思索半晌,回道:「確實有點不放心。」
烏赤笑道:「我們跟你一樣,也不放心。」
達達烏斯哈哈笑道:「行,那就讓我們兩大部落共同派人,負責評判物品價值事宜。」
烏赤大喜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向鄙部落首領復命去了。」
「嗯。」達達烏斯滿意而笑。
貿易集市如期舉行三次,黑熊部落得到大批獸肉,野果,游魚,同時派人向祥雲部落學習如何種植糧食,飼養禽獸。
黃昏時分,黑熊部落,族長黑虎召集眾長老說道:「祥雲部落人多勢眾,實力強勁,我們不是對手,而且通過貿易,我們也已經得到大批糧食,獸肉,野果,游魚,部落里的饑荒已經得到解除。我想向祥雲部落族長達達烏斯臣服,作為僕從,時常進貢,並且替他們鎮守西南方向土地,抵抗禽獸蟲蛇侵害,你們意下如何?」
眾長老面面相覷,不敢吭聲。
黑熊部落寨子外圍,達達烏斯率領眾多武士,潛伏樹林草叢之中。
達達烏斯面露貪婪之色,向身邊人問道:「你們確定,他們人數不多嗎?」
身邊人答道:「族長大人,您看寨子大小,就知道它們人數並不多了。」
「嗯。」達達烏斯貪婪笑道:「這麼一個小部落,居然能給我贈送白狐狸皮這種貴重物品,那就肯定還有其他寶物,搶了它們部落,那些物品,都將歸我們所有!」
武士們聞言,相視而笑。
入夜,目不見指,達達烏斯率領眾武士起身,悄然摸向黑熊部落。
黑熊部落,黑虎摟住兩名年輕婦女,沉睡在毛皮床上,忽被喊殺聲驚醒,慌忙跑出茅屋,查看情況。
只見寨內人影綽綽,火光四起。黑虎不由得大喊道:「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吵?你們在怕什麼?為什麼到處跑動?難道是寨子裡有野獸衝進來了?」話音未落,就被人踹倒在地,標槍貫穿胸膛,吐血而死。
次日,清晨,太陽慵懶爬上山坡,光芒照向森林大地。啄食鳥兒被眾人腳步聲驚飛,黑熊寨內,傳出陣陣哭聲。
大批男女都被捆綁,或蹲或坐,被人手持標槍,圍在一處,武士們獰笑著搜索各個房屋,抬出各種日常物品,堆放在黑熊寨內中央空地上。
達達烏斯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糧食物資,以及大批男女俘虜,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干,這些財物,都將歸我們大家所有。而這些年輕男女,可以作為奴隸帶回去,男人負責伺候我們日常起居,女人負責晚上給我們暖床。這些小孩兒,可以作為備用奴隸,帶回去好好培養,這些老人,很多已經身老力衰,幹不了重活兒了,全部殺掉,省得帶回去還要餵養他們,浪費部落糧食。」
忽然,有武士來報:「族長,有女人帶孩子逃走,莫雲長老已經帶人過去追趕。」
達達烏斯哈哈大笑:「不過是一個帶著小孩的女人罷了,她們跑不遠,相信莫雲長老很快就會把她們捉拿回來,我們不必理會,繼續清點財物。」
日暮黃昏,寒鴉亂飛,莫雲長老面色疲憊不堪,帶著身後五名武士,兩手空空,返回黑熊寨。
「這麼說你沒抓到她們。」達達烏斯鬱悶問道。
「是的,那女人太狡猾了,我帶著武士跟隨腳印搜尋,結果搜著搜著腳印就沒了。」莫雲長老嘆息道。
「這不怪你,你搜索山林很認真,只是那女人太過狡猾了而已。」達達烏斯大度說道。
忽然,兩名武士押著烏赤進屋,向達達烏斯稟報導:「首領,請殺了他吧,這傢伙竟敢詛咒我們。他聽說有人成功逃跑,笑著說那女人所帶孩子,是他們部落女人,與惡魔首領交媾,懷孕後所產嬰孩。如今惡魔之子已經成功脫困,將來必將帶人殺回,以報今日滅族之仇。」
達達烏斯聞言,端起案上酒杯,走下虎皮交椅,來到烏赤面前,嘲諷說道:「你這傢伙,到現在還看不清形勢嗎?竟敢詛咒我們,好,我這就讓你清醒清醒。」隨即便把果酒淋得烏赤滿頭滿臉都是。
烏赤被淋得頭面生光,酒水順著臉龐滑落而下,然而他不以為意,哈哈大笑道:「我不需要清醒,因為我已經感覺到了,你在恐懼,你在害怕,害怕那個惡魔之子前來找你復仇!要知道,那是我們部落首領黑虎小女兒,與惡魔首領交媾,所生惡魔後裔。他現在已經安全撤離,將來一定會殺回來,找你們復仇雪恨,以償我黑熊部落今日血債,哈哈哈哈。」
「你在開玩笑嗎?在這世界上,哪有什麼惡魔。都是你們這些人吃飽了,閒著沒事幹,把自己幻想,編成故事講給他人聽,世代流傳,最後成為神話傳說罷了。糊弄你們自己部落民眾還行,糊弄我,你認為我會相信嗎?」達達烏斯嘲弄道。
「不,那是真的,我親眼見過他們,他們乘坐三角飛舟,從天上降落,手中持有奇形怪狀的標槍。他們全身堅硬無比,泛著銀白色光芒,我們手中標槍無法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而他們手中標槍,卻會發出一道道筆直紅光,凡是擋在紅光前面者,無論人身樹木,都會被紅光穿透殺死。他們心狠手辣,屠殺並滅絕掉叢林裡很多大部落,我們就是跟隨黑虎,在兩年前從被滅亡的萬人大部落里逃出,而黑虎女兒,就是在那場大屠殺中被惡魔首領看上俘虜,被迫侍寢懷孕,在一年前生下惡魔之子!」烏赤辯解道。
「三角飛舟?從天而降?」達達烏斯思索半晌,面色劇變:「莫非,你口中所說惡魔,是他們?」
在場眾人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都變得蒼白,驚慌恐懼,逐漸爬上他們臉龐。
「我不會給自己留下後顧之憂的。」達達烏斯說完,就下令殺盡黑虎近親,於是血流淙淙,大地為赤。黑虎妻妾兒女,盡皆死難,諸位長老,也被殺絕。
然後達達烏斯親自帶隊,率領族人在大山叢林裡搜尋。只可惜,山林莽莽,明月高懸,毒蛇猛獸,出沒其間,趁著夜色攻擊路過生物,給祥雲部落的人造成巨大困擾。
十天十夜,達達烏斯竟無所獲,帶領惡魔之子逃走的婦女宛如人間蒸發,毫無蹤跡。達達烏斯只好聽從族人建議,收隊回寨,慰問傷亡族人,並且給予撫恤,此事就此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