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若無十萬歲（二十三）

  「據晚輩觀察，這紫繭應該是某位修煉天魔之道的生靈，合道失敗後而成……」

  指著紫繭，秦三鑒萬年不變的臉上陡然有了幾分潮紅，狂熱之色在他眼中一閃而逝，他繼續沉聲道：

  「雖然合道失敗，他仍然是法象之軀，卻沒有了神識，只剩本能，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復。」

  「以前輩的本事，自然可以斬碎他的道胎，取走用得著的道果碎片，晚輩只要剩餘那點……」

  無需他說，在見到紫繭的時候，徐問就激發了天眼寶光術，對紫繭的來龍去脈已經盡數了解。

  紫繭本體是螭龍一族，本身已經有法象修為，可能是眼見本族功法合道無望，便轉修了天魔之道。

  但天魔之道才剛剛誕生，演化的並不完善，他走岔了一步，最終落到了這個田地。

  他有法象修為，法象不死，如果沒有其他人覬覦，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還是能恢復過來的。

  所以他才拼盡最後的力量，躲到這個幽冥界深處，希望能有朝一日恢復修為。

  但大道相爭，無關道德，誰會給他慢慢成長的機會，秦三鑒就是那個要圖謀他道果之人。

  「道友這是……準備轉修天魔之道？」

  看著秦三鑒，徐問沉聲道。

  雖然對方出口必稱前輩，但看在故人份上，徐問還是稱呼他為道友。

  「不錯！」

  點了點頭，秦三鑒眼中複雜之色一閃而過，低聲道：

  「為了大道，我放棄了一切，但到了元嬰後才知道，並不是放棄一切就能求得大道的……」

  原來，到了元嬰後期後，無論秦三鑒怎麼努力修煉，都始終無法天人感應，感應大道。

  無論他怎麼苦修，向其他人請教，四處游離，都始終沒有半點改變。

  那時的他就隱約感覺，他的大道不在玄黃界，所以他才輾轉來到三元界，想換個環境試試。

  天魔夔喉成道的瞬間，他陡然發現，原本始終將他拒之門外的大道之門，陡然有了一絲鬆動。

  他是除了修煉，再無其他的那種極端之人，那一刻，他就毫不猶豫地決定要轉修魔道。

  但他並不衝動，反而是那種謀定而後動的典型。

  轉修魔道的危險他也盡數知道，所以才強忍百年，直到現在壽元已經快要不夠，才來找徐問。

  這個紫繭就是他遊歷天下時所遇到，當時的他只是將之當做危險至極之物，根本沒有多想。

  直到夔喉成道，他才意識到這裡是他成道的機會。

  「其實你不用急，我有七星定神燈在手，可以讓你轉世重修一次，有了這一世的基礎，足以讓你下一世成就化神！」

  畢竟是故人，猶豫了一下，徐問還是勸道。

  「多謝前輩，有此一言，晚輩終身不忘！」

  聽到徐問這話，秦三鑒也很是感動，語音都有些顫動，但他還是搖了搖頭，低沉而堅定地說道：

  「但不用了，我已經深深意識到，我之道就在這裡，轉世重修多少次也無用！」

  他這麼堅持，徐問也就不再多勸。

  天魔之道雖然風險大，但收穫也很大，未必就在其他大道之下。

  說話間，兩人已經繞著紫繭轉了好幾圈。

  紫繭非常大，是一個方圓一里大小的龐然大物。

  而且，隨著不斷吸收元神之力，他的體積還在不斷增大。

  如果沒有外力干擾，萬年之後，他必然能重鑄道胎，恢復真身。

  但實際上，這種可能性極小極小。

  因為身處幽冥隱匿之地，暫時沒有人發現他，但時間一長，隨著他修為不斷提升，必然會引發其他大能的注意。

  一個完全沒有反擊之力，可隨時供人採摘的道果，不管是誰都不會放棄。

  所以，當他別無護持，僅憑一己之力強行衝擊合道卻又失敗的那一刻，他的命運就已經決定了。

  不過，話雖如此，也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接觸他的。

  普通生靈根本不敢直視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被直接轉化為傀儡。

  一般修士，即使到了秦三鑒這個級別，也依然扛不住他一個小時一次的血脈搏動。

  而這個血脈搏動，也不是他保護自己的最後一關。

  讓秦三鑒待在原地，徐問身子一動，直衝紫繭。

  才踏入其百丈之內，紫繭上的無數血管陡然一動，瞬間，他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紫繭悄然無蹤不說，連幽冥界都不見蹤影，四周竟然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紫色樹林。

  他縱身高飛，但無論飛多高，四周依然是紫色的樹林，仿佛樹林也會跟著一起長高一樣。

  又發動大陰陽五行遁訣，卻發現完全無法施展，不僅這片森林不在五行之中，就連森林所在的天地都不在五行之列。

  就在徐問研究這片森林的時候，一股奇異的脈動陡然從天地深處湧出。

  剛開始只是大地的脈動，很快，青天都開始跟著一起脈動起來，最後，整片森林都開始不斷顫動。

  無數脈動連在一起，猶如放大無數倍的蒼蠅嗡嗡聲，鋪天蓋地往徐問湧來。

  這些震動很是神異，沒有一種是隨意的，有的震動對準他的血液，有的對準心臟，有的對準骨骼，穴竅、神魂都概無例外……

  瞬間，徐問的全身也都開始震動起來。

  無數震波在他身體中縱橫交錯，要將他撕成碎片。

  這一刻，徐問陡然明白，這些震動其實就是紫繭的那聲勃動。

  這個世界顯然就是紫繭的某種顯化，在外界看來只是剎那瞬間的勃動，到了這裡卻變成了持續許久的連環攻擊。

  那道震動看起來簡單，其實是由無數震動聯合在一起的，可以對敵人進行全方面、無死角的攻擊。

  不同的勃動會引發身體不同部位乃至神魂的共同脈動，就像瞬間有千萬種不同的力道作用在不同器官上一樣，難怪能在瞬間將對方震成齏粉。

  一般的修士，即使元嬰修士，也很難抵擋這類怪異的攻擊。

  不過，對於徐問這個化神後期的修士而言，這類攻擊卻是全然不可能起到效果的。

  法力一起，他全身內外頓時渾然一體，無論脈動如何纏繞，都不能侵入他軀體半分。

  一個時辰之後，脈動漸漸消減，最終歸於平靜，四周依然是永恆不動的紫色森林。

  徐問其實早就可以離開，卻沒有著急行動。

  紫繭的那聲震動給他啟發很大，要不是在這種狀態下，他是萬萬想不到，一聲震動之中能包含那麼多能力的。

  許久之後，第二聲震動再次響起，一道道漣漪再次出現在徐問身邊，波浪一般往他體內涌去。

  法力一轉，一個無形的靈域出現在他四周，將所有勃動一一截留、分解，再融合到一起，逆轉為一道。

  許久，當再一次脈動傳來時，徐問陡然張開，一聲怒喝。

  無數道波動陡然從他口中湧出，四周的空間陡然產生一連串的漣漪，與來自天地四方的脈動撞在一起。

  碰撞的瞬間，屬於徐問的脈動當場粉碎，根本不能阻止對方分毫。

  但再一次交鋒的時候，徐問已經能稍稍抵擋一下，雖然結果依然是被對方摧枯拉朽一般粉碎。

  而後，每一次碰撞，徐問能堅持的時間就會變長一絲絲。

  最終，他四周竟然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區域，無論外面的脈動多麼厲害，都始終不能侵入這片空間。

  當紫繭用這種方式，將敵人拉入他的世界，放大自身千百倍攻擊的時候，其實，他也給了對方一個了解它本身，攻破他本身的機會。

  當然，徐問只是對這項神通有了一定了解，暫時只能用於防禦。

  要他像紫繭那樣輕鬆橫掃百里方圓的生靈，肯定是不行。

  這個脈動之外，這片天地於他已無其他作用，心思一起，星斗山河鼎一轉，徐問陡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樹林之中。

  在秦三鑒的視角，徐問在跨入紫繭百丈範圍後就猛然消失，而後又化作一道流光電射而出，一個轉折就落在他身邊。

  無論什麼幻術，都有承載的上限，紫繭掌握的也不是空間法則，對空間的影響能力遠不如星斗山河鼎。

  全力驅動寶鼎之下，徐問的移動距離瞬間就超越了紫樹林的最大範圍。

  他對空間的扭曲也被星斗山河鼎熨平，只能無奈地任由徐問闖出。

  「前輩……」

  他看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能恭聲問詢道。

  「這東西，有些不簡單！」

  看著紫繭，徐問呵呵一笑道。

  紫繭百丈之內是一片扭曲的空間，看起來幾步就能跨過，其實卻被天魔殘留的自我保護意志籠罩。

  對方雖然身受重傷，近乎喪失昏迷，但就憑這最後一點自我保護的意志，也不是一般人能打破的。

  徐問雖然是化神後期，還身有數件重寶，想要攻破這個意志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最關鍵的是，這個意志與對方的道果多半是聯繫在一起的，純粹暴力攻破對方殘留意志，很有可能會讓他的道果徹底崩解。

  一個殘破道果的價值無可估量，但一個徹底崩解的道果，就基本沒啥大用了。

  聽了徐問的解釋，秦三鑒的臉色陡然一變，思索一會，他從懷中取出一枚黑色的槍頭，似乎是從某把長槍上折斷下來的，遞給徐問道：

  「前輩，我得到這件寶物好久了，一直沒參透它的作用。」

  「但在我下定決心改修天魔之道的時候，這枚長槍陡然有了動靜，似乎能吸收天魔殘念，你看是否能用在這裡……」

  拿起槍尖，一股陌生之極的力量從槍尖上湧出，徐問仿佛能聽到有奇異的尖嘯聲槍尖上不斷尖叫。

  而紫繭在徐問拿起槍尖的剎那，陡然開始顫動起來，似乎懼怕槍尖一般。

  心神一動，天眼寶光術激發，很快就獲得了這枚槍尖的信息。

  槍尖名為天魔噬魂刃，專門用來吞噬天魔殘魂、殘念，是克制天魔的一等一利器。

  但這把槍純粹用天魔之法煉製而成，在其他修士手裡效果大減。

  也就是說，這萬一是專門應用於天魔內戰的。

  看到這裡，徐問的臉色也不由怪異無比。

  按秦三鑒所言，他遇到紫繭和得到這天魔噬魂刃都在夔喉成道之前，而他決定轉修天魔之道，卻是在對方成道之後。

  但現在看來，早在成道之前，夔喉就已經在開始布局了。

  純陽之，的確不是現在的徐問能窺探的。

  很有可能，在夔喉沒有晉升純陽之前，大道已經提前感知到了這一點，開始催生天魔大道，否則無法解釋這一切。

  「這天魔噬魂刃的確能吸收紫繭殘魂，但必須修煉天魔之道的人才能驅動，你……」

  看著秦三鑒，徐問低聲道。

  不等他把話說完，秦三鑒就哈哈一笑，左手執刃，在右手上重重一划。

  鮮紅的血液瞬間就染紅了天魔噬魂刃，一個接一個的魔文從刃口上飛出，圍繞秦三鑒不斷流轉。

  每轉一次，他的道家法力就消融一分，詭異難測的天魔氣息油然而生。

  看到這一幕，徐問也是暗暗悌然。

  他很確定，天魔噬魂刃本事是沒有這個功能的，施展天眼寶光術的時候，也沒有發現這把魔刃有這個功能。

  但就在秦三鑒用這把魔刃割破手掌的時候，一股飄飄忽忽的念頭忽然從虛空直抵魔刃，而後就發生了眼前的一幕。

  後退數步，徐問對著天魔噬魂刃微微躬身行禮，以示尊敬。

  他敬畏的當然不是這件法器，而是降臨到這件法器上，天魔老祖的神念。

  下一刻，一股奇異的力量悄然降臨。

  一切都變得模糊朦朧起來，仿佛這片天地已經從整個世界隔離，變成了一個單獨的空間，

  秦三鑒的眼神陡然變得飄忽起來，仿佛有無數虛無、魔影在眼神中掠過，一股前所未有的氣息湧出。

  看著徐問，他用同樣的聲音，卻從未有過的語氣淡淡道：

  「小子，我們又見面了！」

  這一刻，掌控秦三鑒身體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夔喉天魔。

  對方並沒有出手，但某種不可匹敵的威壓卻洶湧而出，逼得徐問不得不連連後退，一邊恭聲回道：

  「恭喜天魔老祖登臨純陽大道，不知老祖駕臨，可有什麼吩咐？」

  呵呵一笑，秦三鑒緩緩張手，十道閃耀著金色光華的星辰在他手中浮現，不斷旋轉。

  看著徐問，他沉聲道：

  「我剛剛登臨大道，沒有什麼得力人手，這十條大道，取一可立即晉升合道。」

  「你與我之道有緣，可願意成為我麾下十二合道魔神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