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魔與魔仙

  第一百九十章 魔與魔仙

  陳實此言一出,坐在木車裡,正在啃饅頭的黑鍋立刻激靈一下,急忙把饅頭塞到口中,警覺地盯著應如夢。

  它的四周悄悄生出陰風,隨時準備接應陳實。

  木車傻乎乎的,還在往自己嘴裡塞著吃的,渾然沒有意識到情況危急。

  應如夢噗嗤笑道:「饃?哪裡來的饃?只有熱騰騰軟乎乎的饅頭,你要吃麼?」

  陳實凝視她的眼眸,像是要看她的真偽,但從她的眼眸中什麼也看不出來,笑道:「我聽人說,拱州金身大佛被菌絲掏空,危害拱州的魔已經逃脫。我知道苦竹禪師和無塵師兄二人進入拱州,並未見過應師叔,還以為你是那隻魔,所以故意詐你。應師叔勿怪。「

  應如夢凝視他的眼眸,像是想看到他的內心,但看到的是一尊尊比自己還要強大的魔。

  過了片刻,她噗嗤笑道:「自然不怪。我是出家人,四大皆空,怎麼會生氣?我之所以去拱州,是因為聽到了苦竹師兄的死訊,所以趕過去處理後事。」她揚起手將角的髮絲順到耳後,衣袖不自覺的滑下來,露出粉白的手臂,珠圓玉潤。

  陳實對這風情視而不見,凝眸看著酒樓的入口,道:「既然四大皆空,死了就死了,為何還要處理身後事?」

  應如夢胸部隆起幾分,衣衫似乎也變得輕薄了一些,面帶淺笑,道:「身是臭皮囊,還在塵世中,所以要處理。」陳實看著人來人往的酒樓,道:「佛法讀的多了,魔會成佛麼?」

  應如夢向他看來,陳實哈哈笑道:「我故意試探你哩!瞧把你嚇得!」應如夢咯咯笑道:「你試探出來什麼了?」

  陳實搖頭道:「什麼也沒有試探出來。」

  黑鍋聽到自己腦袋上傳來啵的一聲,抬起爪子摸了摸頭,竟然有一根蘑菇生長出來,不由凜然。木車更是啵啵啵聲音不斷,頃刻間滿車長滿了小蘑菇!

  黑鍋心驚膽戰,祈禱小主人不要再試探了。陳實詢問道:「大報國寺也有女修士麼?」

  應如夢見他不為美色所動,心道:「他的心性修持得不錯....等一下,他不會是還不知男女之事罷?那麼我適才的作為,不是做給瞎子看了?」她抿嘴笑道:「四大皆空,何分男女?」

  陳實認認真真道:「身是臭皮囊,還在塵世中,自然要分男女。」

  應如夢凝視他的眼眸,適才她便是以這句話應對陳實,沒想到陳實如今以同樣的話應對她!陳實與她對視。

  黑鍋薄下車裡的蘑菇,塞給車子吃,心驚膽戰的看著他們。陳實突然哈哈笑道:「我是試探你哩,應師叔不要激動。」

  應如夢適才的嚴肅不翼而飛,咯咯笑道:「我被你嚇到了呢!」

  黑鍋咬牙拔下腦袋上的蘑菇,重重塞入嘴巴里,惡狠狠的看著兩人。

  木車悄悄長出一條條手臂,摘下身上的蘑菇,嘗了嘗味道,味道不壞,於是摘下更多吃了下去。這時,無塵和尚快步走出酒樓,笑道:「師叔,陳施主,我又要到一份飯!一起吃,一起吃!」陳實從車中取出小圓桌,在街角的樹蔭下支起,又取出幾個小馬扎,道:「黑鍋,你也下來吃。」

  黑鍋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耳朵打在狗臉上,啪啪作響。

  陳實沒有勉強它,三人坐下,吃著無塵化緣來的飯菜,雖然都是齋菜,但味道還算可口。陳實道:「和尚,你怎麼還在新鄉,沒有回大報國寺?」

  無塵和尚道:「師叔說,我有世俗之心,須得在塵世中多加磨礪,佛法和大輪明王金光咒才能再進一步。」陳實驚訝的看了看應如夢,道:「應師叔也懂得佛法和大輪明王金光咒?」

  應如夢笑道:「苦竹師兄死後,我在大輪明王金光咒上的造詣便是當世第一。」

  陳實揚了揚眉,道:「我聽聞拱州的那隻魔,用菌絲吸乾了苦竹禪師的金身,它的金身造詣,只怕不弱於應師叔罷?」「噗!」

  無塵和尚鼻孔噴飯,嗆得大聲咳嗽,臉色通紅。應如夢迎上陳實的目光,似笑非笑。

  陳實吃飯,哈哈笑道:「適才相戲耳!師叔吃飯。」

  應如夢磨著牙,笑道:「玩笑開得多了,容易死人的。上次有個人開玩笑,吃著飯就死了。你猜怎麼死的?」陳實湊到她面前,眼中滿是好奇:「怎麼死的?」

  「好奇死的!」

  應如夢咯咯笑道,「你說好不好笑?哈哈哈哈!」陳實也哈哈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無塵和尚連忙轉變話題,道:「我留在新鄉,還因為中了舉。中舉後便是可以掛單的大和尚了,出門在外就方便了許多。陳施主,放榜那天,我看到你的名字,高居榜首,還在世閥子弟之上。」

  陳實知道他素來勢利眼,肯定是因為自己排名高而高看自己一眼,於是道:「和尚中舉後有何打算?」無塵和尚道:「跟隨師叔行走各省,見一見風土人情,磨礪心志。」

  他遲疑一下,他苦讀佛法,可不是要過苦日子的。原本他打算去西京,借大報國寺的名頭結交世閥子弟,謀個好出身,但應如夢笑他勢利,要帶著他行走江湖,過苦行僧的日子。他反抗不得,只好跟著這隻魔修行。

  這頓飯吃完,無塵和尚收拾銅缽,雙掌合什,向陳實躬身道:「陳施主,我和師叔還要遊走四方,就此別過。」陳實躬身還禮,笑道:「來年西京的會試考進士,和尚還會參加麼?」

  無塵和尚道:「若是要在寺內再進一步,成為講師,還是要去考一考的。別過。」

  陳實輕輕點頭,目送無塵和應如夢離去,待到他們走遠,陳實雙腿一軟,險些癱在地上,急忙扶住車,這才穩住身形。

  他身軀顫抖,兩條腿抖得站不穩,顧不得收拾桌子和小馬扎,艱難的爬到車裡躺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適才憋著的汗珠此刻不要命一般往外嘩嘩直流。陳實眼中神采全無,目光渙散,顯然極度驚恐。

  先前他始終是強裝鎮定,甚至屢次三番跟應如夢開玩笑,現在後勁上來,要多怕就有多怕。黑鍋看著他,一點也不心疼,一副你活該的樣子。

  過了良久,陳實這才停止顫抖,吐出一口濁氣,喃喃道:「佛法讀多了,難道魔真的可以成佛?我不信。這隻魔,到底打算做什麼..此地不宜久留,黑鍋,我們走!」黑鍋連忙取出羅盤,驅車離開香河鎮。

  他們原本打算到鎮上吃香魚的,如今只好打消這個念頭,畢竟誰也不知應如夢何時會變成大蘑菇紮根下來,將此地變成另一個魔域。無塵和尚和應如夢走出香河鎮,無塵走在前面,突然身後傳來應如夢的聲音:「走、走慢點兒...」

  無塵和尚停下,轉身看去,只見應如夢扶著一株樹,兩條腿正在發抖,一副走不動路的樣子。「師叔是還不熟悉人類軀體麼?」

  無塵和尚連忙道,「師叔可以現出真身,蹦跳著走。」「不是。」

  應如夢搖頭,眼睛中滿是恐懼,道,「我以為擺脫了他,沒想到還是被他尋過來!他是來抓我,封印我的,幸好我機靈,應變妥當,沒有露出馬腳。」無塵和尚愕然,為何在師叔眼中,陳實竟是如此可怕?

  他不知道應如夢看到的景象是何等恐怖,自然體會不到應如夢的恐懼。

  應如夢休息片刻,這才恢復,道:「我們立刻離開此地,再也不要遇到他!」

  無塵和尚稱是,心道:「應師叔說要我歷練,磨礪心志,我看她也需要磨礪一番,才能面對陳實而不懼。」

  他剛想到這裡,突然車輪聲從身後傳來,兩人回頭看去,應如夢頓時面色變得蒼白,低聲道:「他還是不肯放過我..要不,與他拼了!」陳實坐在車中,也看到了應如夢和無塵和尚,頓時面灰如死:「這隻魔在這裡等我呢!好,好,吃定我了是不是?」

  應如夢目露凶光,暗下殺心。

  陳實也亮出腦後小廟,準備不由分說,便將這隻魔收入廟中!

  雙方越來越近,正在此時,陳實耳畔傳來一個女子的笑聲:「這一覺睡得好飽!上使,妾身操勞過度,太過勞累,因此睡了很久,不是故意要怠慢上使。敢問上使,是娘娘請你搭救我的麼?咦,這裡有一隻魔!」

  「石磯娘娘?」

  陳實聽到這個聲音,心中頓喜,立刻放下心來,道,「娘娘,你醒了?實不相瞞,是我乾娘讓我來搭救娘娘!」

  他記得上次石船上,他將石磯娘娘收入小廟中,石磯娘娘見到小廟便尊他為上使。小廟是乾娘賜給他的,因此陳實索性掛著乾娘的名義行事。「乾娘?」

  他腦後小廟的主神拿上,石磯娘娘對陳實肅然起敬。

  別人不知陳實幹娘來歷,但她卻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位娘娘乃華夏女神中的第一神祇,來歷無比古老,神力無邊,掌握著地上地下的一切。石磯雖然也是娘娘,但也是地面上的一尊神祇,與那位娘娘相比,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是從屬關係。

  「娘娘竟會認他為義子!上使不愧是上使!」

  石磯娘娘欣喜道:「娘娘請上使搭救,莫非要給石磯重塑真身?」

  陳實一心想保命,立刻順著她的話,道:「沒錯。娘娘說你受委屈了,被奸人所害,到了西牛新洲後又吃了許多苦,所以讓我務必要給你再造真身...他還未說完,石磯娘娘突然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陳實怔住,心道:「難道她真的在華夏神洲受了委屈?」

  石磯娘娘哭了片刻,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壓制住委屈,哽咽道:「上使見笑了,妾身的確受了委屈,被一對師徒無故欺負,還打壞了妾身的真身。妾身在神洲沒有立足之地,破碎的身體被人當做修房子的石頭,好不容易才保存頭顱。於是搭船渡過黑暗海,來到這片新大陸,試圖恢復道統,再塑真身。沒想到卻被真王發現,囚禁了幾千年.」

  她說著說著,又有哭的衝動。

  陳實打斷她,道:「娘娘,你比這隻魔如何?」

  石磯娘娘止住悲傷,從廟中望向應如夢,淡然道:「妾身在上使面前是妾身,在她面前是本宮。」

  陳實膽氣頓時為之一壯,命黑鍋停車,哈哈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不曾想在這裡又碰到兩位。既然這麼有緣,那麼便送應師叔一程!」

  石磯娘娘道:「不過本宮的神力,十年前被一個老東西借了去,用來鎮壓一個叫造物小五的傢伙,如今所剩無幾,真打起來,未必是這隻小魔的對手。」陳實心頭一突,想要收回那句話,但自己說得實在太快,話已經說完。

  應如夢察覺到他腦後的小廟中傳來一股深不可測的神力,心中凜然:「他果然要動手了!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她想動手!」

  石磯娘娘道,「上使,容妾身放肆一下!」

  陳實忽然只覺眼前一花,自己出現在小廟的神龕上,石磯娘娘則占據他的真身。「這座小廟什麼都好,就是壓制不住真正的高手!」

  陳實暗嘆一口氣,造物小五,干陽山君,以及石磯娘娘,都可以自由進出小廟,根本困不住他們。甚至,他們還可以隨時上陳實的肉身,把他的肉身當做一個容器!「丫頭!」

  「陳實」突然散發出無比恐怖的魔氣,魔氣中甚至帶著仙的氣息,森然道,「你莫非要以下犯上,對本宮動手?」「這是一尊魔仙!」應如夢毛骨悚然,款款拜下,道:「前輩,晚輩不敢。」

  「陳實」拂袖道:「既然不敢,為何還心動殺機?」

  應如夢額頭冷汗滾滾,感受到那來自魔仙的強大壓迫感。「念你是初犯,饒你一回!下次再有不敬,定斬不饒!」

  石磯娘娘丟下這句話,立刻回歸小廟,讓陳實得以回歸身軀,笑道:「上使,妾身已經訓斥她了,料想她不敢造次。」陳實腦中轟然:「魔..石磯娘娘,也是一尊魔!我答應為一尊魔,重塑真身...

  ——還在停水,沒地方吃飯,豬晚上得出去找開飯的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