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中樓上暖閣。船主正攬著花白白,忽覺寒風刺骨,暖閣中燭火悉數熄滅。花白白嗔罵道:「你好猴急,時間還多著呢,太快便不好玩了。」因為燭火是船主熄滅。那知船主臉上色慾頃刻不見,專為難言恐懼,左右環顧,忽是想到某處,渾身一個激靈,直跳起身來,大喊:「不妙,不妙,我們忒倒霉!忒倒霉!」花白白眉頭一皺:「怎麼了?」,突被如此一喊,氣憤頃刻全無。船主走出暖閣,遙望江面。
此刻正是午間,本該陽光正烈,卻見延綿幾十里江道,陰風陣陣,昏暗無光,抬頭望去,卻有萬里無雲,絕非烏雲壓陣,暴雨前兆。陽光因何而照射不來,他無從得知,但自知大難臨頭。江風從窗戶縫隙間吹過,發出「嘶嘶」的刺耳尖響,甚是刺耳,甚是聒噪,吵得船主心中郁煩,雙手捏著船欄,因用力太過,道道裂痕,從掌緣處蔓延向外。
花白白常渡松鹿江,卻第一次見此情形。不明所以:「江中氣候莫測,這又有什麼?可能將下暴雨而已。」船主搖頭道:「此事大不尋常。你未曾遇到過,不知可怕之處。我也未曾遇到過,但我父親遇到過。」花白白道:「憑藉你我實力,天災人禍,難道還沒自保之力麼?你又有什麼可怕的?」
船主一嘆,見花白白不知情況危急,解釋道:「我聽父親說起,這松鹿江百年多前,雖也算大江,但最寬敞處,不過四五里寬敞,如今卻足有百餘里寬。這其中的變化,是驚天動地的。是一場駭人天災。這江中沉下的屍骨,數之不盡,已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花白白滿頭霧水,尤聽不明白。
實是船主嚇得無了三魂七魄,無心與她說得太過清楚。話說至一半,便穿上衣物,行至船頭,喊道:「快!快抬上來!」見船工抬來兩尊巨石,其上刻有鎮魂、鎮邪紋路。一尊放在船頭,一尊放在船尾。
船主做完這些,已無計可施,只滿是憂心望著江面。見江船越使越深,江水越來越渾濁漆黑,宛若墨水,如若低頭望去,可見一張張若隱若現人臉。「吱呀…」刺耳銳鳴接連響起,似有白骨掛過船底,劃出一道道劃痕。船身一震,忽朝一側傾斜。好在這艘江船噸位極大,很快便又穩定。
見得江面上,無數怨念懸浮,江道中無數死屍漂浮,不知是幻覺是虛浮。船中眾人嚇得面無血色,互相緊抱一起,全不知發生何事,也無應對之策。
花白白自詡武道一流,方知這場劫難,卻非尋常人能破,一時也無良策。
忽聽「咔嚓」一聲。鎮魂石、鎮邪石破裂,船體裂開一條長縫。一名普通船工,腳踩一空,跌向江水中。船中高手雖多,但盡皆自顧不暇,哪敢伸手相救。忽有一人,出手拉過船工,將其穩在船上。
船工驚魂未定,連忙道謝。李長笑擺了擺手,面色凝重的看著河底,又更為凝重的朝北方望去,喃喃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長笑伸手下去,輕撫江面。好似安撫燥哭的嬰兒。他一撫再撫,天地間躁動漸漸平息。一寸陽光射入江面,江中死屍沉底,陰風漸止…
一切又歸平靜。
眾人盡皆大喜,全不知是怎麼平息的。船主急忙召集船工,加快速度靠岸。餘下數日,花白白、船主整日憂心忡忡,生怕那駭人景象重現,自也無了尋歡作樂的興致。
此後第三日。江船靠岸,花白白率領眾弟子,將封魔匣抬下船後,匆忙道一聲別,立即趕路。
那船主遙望她的背影,心中感嘆此女之勢利。只怕日後寧願繞開松鹿江,也不來搭乘船隻了。若無用武之地,平日連說一句話都難,那皮肉之歡,自也再不可能了。
他嘆了又嘆。
……
抵達岸上,再行一日,來到一座荒山外。花白白沖一聲哨響。不出一會,便有人騎馬出來接應。那人身穿黑袍,放聲問道:「可是花教主?」
花白白道:「正是!」那人道:「帶來了麼?」花白白道:「已經帶來。」那人道:「那好,跟我來罷。」騎馬先行。
花白白一揮手,帶領眾弟子緊隨其後。穿過一座荒山,一片密林,抵達一座祭壇處。此乃聖教分壇,壇主身材高大,坐在壇上,已經等候多時。
花白白拱手恭維,言語間不敢無禮。那壇主哈哈大笑,罷手了之,明花白白等速速將封魔匣打開,叫他一看究竟。
眾弟子抬出封魔匣,緩緩打開,終見張茉真容。沿途奔波,張茉不見疲憊,反神光煥發。她見已到聖教,時機成熟,當即「噗噗噗」三聲,將口中麻核桃吐出。那三顆麻核桃同在口中,本是吐不出,吞不下的。
但李長笑略施援手,將麻核桃捏小几分。旋即讓張茉自由發揮,自己則坐在馬車上喝酒看戲。
一枚核桃打向花白白。花白白出劍格擋,哐當一聲,倒飛出十餘丈遠,摔得七葷八素。一枚打向聖教壇主,那壇主甚是厲害,取一盾牌橫擋。「咚」一悶響,只後退兩丈,便穩定身子。最後一枚,則彈射在聖教弟子、拜花教弟子等人身上。瞬息間聖教僅壇主一人,尚有一戰之力。
那壇主喜道:「好強勁道,金靈魚果在你手。」張茉一愣,遊歷江湖多年,知道金靈魚者少之又少,心中立時明悟,這聖教原是為這武道聖物尋她。
那壇主道:「你雖能在凡人武者面前逞威風。但在我面前,卻大不夠看。」說罷,竟顯露修士修為,隱約間龍魂纏繞。
世間斬龍者,不過寥寥幾人。
李長笑心中大是詫異,立即認出這位聖教壇主來歷,「斬龍道人」名號何其響亮,斬龍宗亦是天下大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