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意義非凡,從那尊來自凌天皇朝的高聳木柱,竟也被運來,當作撐梁砥柱,便可得知一二。→至少包括凌天皇朝在內,那十七座皇朝,皆真正出力了。
在那小舟深處,立有一座廟宇,廟內人不算多,但香火氤氳,恰到好處,既不會熏人眼淚直流,也不會讓人覺得清冷。
廟中有數尊神祇,一尊常見河母神祇,另一尊是名男子,單看神像,是個粗瘦漢子,但雙眸有神。
聽得船上雜工介紹,這尊神像名「船伯」,庇護船運安平,故在船運通達之地,商貿頻繁之地,皆有其蹤影。
這尊「十七巨舟」,所耗工程巨大,日日航行大海,若有折損,損失不可估量,故船上之人均是覺得,僅在入海前供奉「船神」,任是不太妥當。有遠水解不了近火之嫌,於是請神上舟,待上舟來,日日供奉,無需太多香火,也無需特意供奉,只需保持香火不斷便是。
李長笑微微留意,見那尊「船伯」所立之處,幾乎與「河母」等高。行無數里地,去百十餘國,李長笑第一次見到,能在香火一途上,與慕琴平分秋色之人。
……
海上一途還算平靜。
「十七」抵達敕天皇朝巷口,那尊龐然大物停靠岸邊,迎來無數側目,李奇還欲邀請同行,共訪把成仙大道,只要快活,便是神仙。李長笑婉言拒絕了,不過白吃白拿絕非他行事風格,托李奇之福,這一路的快活享樂,他這身無分文的臭酒鬼,可半分沒有落下。作為回報,他拍著李奇肩膀,又向他討要了十兩銀子,說這些錢,是用來買福氣的。
李奇噗嗤一聲,便大笑了出去,「李兄,你可真逗,我只聽說行善積德,能積累福氣,可從未聽說過,能用錢財購買。」
「不過,你若缺錢,給你便是。」
李奇大手一揮,將二十兩銀子,毫不心疼的砸在李長笑手中。李長笑揣進兜里,既然多出十兩,那便多送你十個美夢吧。福大招禍,李奇本便享福之相,再給太多福澤,反倒害了他。
巷口處一別。李奇與身後那吳秋越白時有回頭,前幾步,尚能看到那白衣,在「十七巨舟」之下,高舉右手輕輕搖動,臉上噙一縷微笑以作告別。
可再行幾步,再一回頭,先前白衣站立之地,已人影綽綽,人來人往,似有人憑空消失一般,再難尋半點痕跡。
李奇不覺傷感,二人本便無多少交情,不過是平淡日子中,一次平淡的相遇,又平淡的分別而已。
並非所有相遇,都會有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這種擦肩而過,才是大多數。
「找成仙大道去嘍。」李奇大步而走,腰間玉器隨著步子,響起叮鈴鈴脆響,似某種音韻般,十分好聽。
……
凌天皇朝正在修築陵墓,這並非奇事,歷代帝王自登基之日起,便會著手修築自己陵墓。此非凌天皇朝傳統,縱觀整座扶搖天下,凡稱霸一地者,無論仙朝凡朝皆是如此。
然凌天皇朝有一二不同,李山河自登基來忙於征戰,他著眼於無盡山河,國力傾注於兵甲之中,直叫那一座大洲為其而改名。
他的陵墓,早被他自己停了,年輕時他傲氣凌天,應了那凌天皇朝中的「凌天」二字,這樣的人,不認為歲月能將他埋葬,更不覺得自己會死,既如此…要陵墓何用?
故那用作修繕陵墓的錢銀、資源,全化做養分,源源不斷流入,鐵騎之內兵甲之間,故凌天皇朝的鐵騎可踏破百國,山不可阻,河不敢爛。全盛之時,眾多鐵騎槍鋒所指之處,山河皆讓道。
那「山河讓道」四字,可並非形容,而是真的山河為其改道,如此鐵騎,如此兵甲,如此君主,又是如此魄力,稱霸一洲之地…才合情合理。
而如今。
那被廢去的陵墓,重新著手修繕,而這位垂垂老矣的君主,選拔下一任皇朝之主的辦法,便是看底下眾多子嗣,誰人修築的陵墓深得其心。
歷經四十餘載的修築,據傳…那數座宏偉陵墓幾近完工,那李山河將枯老而死,凌天皇朝新主…
也將有所新立。
李長笑所來,卻也冥冥中合了天意,那陵墓之事,並不算秘密,李長笑行走數日,或是聽他人閒談,或是有意無意套話,便可了解得個大概。
前思後想。
還是再去看看。
……
且說另一邊。
金黃龍椅之上,一白髮老人垂首昏睡,座下並非臣子,而是子嗣,足有七八餘人,男女皆有。那座上白髮之人,自便是李山河,凌天皇朝子嗣眾多,然欲爭奪皇位者,僅不過兩手之數。
那七八餘名子嗣中,並無五皇子李天余,以及公主李天霞,此次召見,乃是李山河秘密而為,故俯首跪的子嗣,皆感到疑惑,不知父親此舉,是為何事。
李山河開口了,滄桑中透著無奈,「你等收手吧。」
「父皇為何?天霞、天余之勢大我知,只是我等亦有爭奪權力,未必無一線獲勝可能?」一皇子惶恐抬頭。
李山河微睜雙眸,蒼老雙目任有昔日一二鋒芒殘留,「他二人已無退路,你等卻還有,南海風雲莫測,凌天卻只能有一主,你等除卻皇子身,仍是修士…」
「該抽身了。」
「……」
沉默半晌,偌大殿堂落針可聞。
「是。」
座下眾子嗣齊聲回道,皆深埋頭顱,眸光明滅,知李山河此番是何用意。
這位雄霸一洲的雄主,仍是他們所敬佩之人。
李山河閉上雙目,罷手讓眾皇子退去,偌大的宮殿,僅剩下他一人。曾經他年輕氣盛,便是再高貴的殿堂,也難納他身,便是這立於天地之間,也覺得乃是「屈尊」。
現在放眼殿堂,竟覺得太大太空,他這枯老身軀,都快承不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