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娘的,怎麼這麼慢?!」
店小二搬來三壇酒,剛放在桌上,便被趙虎掌摑一臉,掌印通紅,帶點點血絲。°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趙虎聲色俱厲,再搭配那方臉精光目,瞪得人心底生寒。
店小二說,是特意挑了三壇好酒給二位爺,聽到奉承之語,趙虎面色這才緩和,讓店小二快快下去,莫要礙了兄弟二人的眼。
這二位官差身材高大,虎背蜂腰,氣場極強,且真殺過人,那殺威棒兩端,鑲有鐵邊,帶有尖刺,那刺上有血跡乾涸。
再看那張龍大砍刀,凶性不弱絲毫,刀身紅白混雜,沾有腥臭,似剛砍人腦袋,火光襯著刀光,刺得人脖頸生寒。
二人朝那一坐,便是比惡鬼更惡,比厲鬼更厲,什麼妖魔鬼怪,自上一邊去,莫來挨邊。
兄弟二人把酒言歡之時,全身罩於黑袍的犯人,強忍大腿抽疼,一動不敢動,似雕像一般,立在二人身側。
店小二回到後廚,端三兩份小菜上了樓去,輕輕敲開李長笑客房。
李長笑接過小菜,放在桌上,笑問道:「一起吃點?」
「啊?」
「沒事的。」
李長笑把店小二拉進房中,給他一份碗筷,隨後自顧自的斟上一小碗酒。
夾兩口菜,送入口中,讓店小二不用拘謹。店小二也大膽了些,夾了一片肉,抬眸看白衣,見沒露出不悅的神情,才緩緩送入口中。
這一過程,他看白衣已有十餘回不止,忐忑不安,又口欲難忍。直到吃幾口肉,又喝幾口酒後,才逐漸大膽起來。
「兄弟,在這干多久了?」經過一陣寒暄,李長笑問道。
「已有七八年。」店小二回道。
李長笑又問道:「平日官差可多?」
「十天半月,便能有一回。」小二掰著手指,盤算片刻,回道。
稍頓片刻,他又道:「大約是七年前左右,那時流放犯人可多了,三兩天就一個。」
「而且都是些,原本見不到的大人物。」
李長笑略感興趣,深挖此話題。
店小二開了話茬,又對李長笑頗有好感,便繼續說道:「那時似陛下登基,嚴查貪官污吏,好多人涉及,流放都算好的,殺頭都有不少。」
李長笑問道:「既嚴查貪官污吏,那二人為何還敢如此囂張?」
「客官,你有所不知,那官吏一但出了皇城,天高水遠,還能管得著不?」店小二言道。
「況且這次押的,可是要犯!那押差難免囂張。」店小二左右環顧,壓低了幾分聲音。
「怎麼說?」李長笑問道。
店小二夾一塊肉,細嚼慢咽,體會那獨有的肉香,「您沒看到那犯人的裝扮嗎?」
「身披黑袍,臉糊污泥,這是朝廷最高級別的押送犯,下場十分淒涼的。」
李長笑為店小二倒滿酒碗,店小二大飲一口,繼續說道:「那黑袍叫遮身袍,一但穿上,男女莫辨,那臉泥名為糊臉泥,沾之皮肉,清水洗不去,終身結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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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那犯人,終身如此,何不淒涼?」
店小二又道:「此乃最高流放之刑,名為『剝名』,乃是陛下上台後,為懲戒貪官污吏,發明的刑罰。」
「那時天下尚且紛亂,一口氣懲辦貪官太多,有一些勢力,暗中劫殺流放隊伍,解救流放官員…」
「為此,女帝命人糊其臉,裹其身,再戴腳銬,慢慢體會那沿途的疾苦,慢慢領略那眾生之艱難。」
「而一但如此,就仿佛將人的名字,性別,地位,都剝奪了去,從此便只是犯人。故此刑罰,取名為『剝名』呼。」
店小二滔滔不絕。
李長笑手指輕敲桌面,口中默念「剝名」二字。
「能用上此刑的,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至少也是朝中大官,並且犯下無可寬恕之罪。」店小二言道。
他雖出身低微,又僅是個店家小二,但長年累月,接觸官家中人多了,對那朝中之事,卻也能說道上一二。
只是對不對,便不敢肯定,但當個閒暇聊天,卻是綽綽有餘。
「路上還好,再苦在疼,至少還能活命。」
「等到了流放地點,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店小二臉微紅暈,酒上心頭,緩緩言道。
「此話怎講?」李長笑指尖凝一絲靈氣,匯入店小二靈台,為其驅散三兩分酒意。
店小二不察,自顧自言道:「流放之徒,是無緣住房的,需要睡在馬廄。」
「我曾有一次,半夜起身餵馬,在那馬廄中,見到一身受『剝名』之刑的犯人。」
「那黑袍下,纏著半身的繩子,後來才得知,此繩名為『罪孽』,一罪長五米,乃特殊材質打造。」
「傳言此繩,見肉生根,一但纏上,便再取不下,有些人物犯罪極多,罪繩累長,甚至長達數十米。」
「捆了個結實。」
「我那日見到的官員,扒在地上,用牆角摩繩,血肉模糊,那繩子尤不見松,悲慘至極。」
「客官,你說說,這還能活嗎?」
店小二喃喃道:「『剝名』之刑,可比砍頭重太多了,從被剝名那一刻起,犯人便註定死去,流放途中,尚且有官差照料。」
「即便痛苦,不至於死去,但到了目的地,官差拍拍屁股走人,而犯人呢?」
「臉被糊著,身被擋著,體被縛著,完全沒生活能力,也無勞作能力,最終只有兩個選擇。」
「如乞丐般乞討,或是直接等死。」
「無論是祈禱還是等死,都活不了多久,嘖嘖嘖,曾經大官,最後連以人之模樣死去,都做不到。」
「客官你來說說,是砍頭重呢,還是剝名重呢?」店小二問道。
「倒真是剝名重些。」李長笑思索片刻,與店小二意見一致。
那大余國的女帝,倒真是人才。如此刑罰雖重,但從始至終,不傷肉體分毫。
只是…
如此刑罰,會用在誰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