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狼狽不堪的王永年

  離開山海關後,隊伍繼續向北前行。

  王永年步履蹣跚地走在隊伍之中,身上破爛的棉衣滿是補丁,腿腳也一瘸一拐的。

  他的頭髮依然梳理得一絲不苟,臉和手仍然保持著潔淨。

  即便是落得全家流放寧古郡的田地,這位曾經的侍中還是放不下世家大族的風度。

  「父親,您怎麼又自己走出來了。」

  一名穿著麻衣的少年放下手中的破碗,快步走了過來,攙起王永年。

  少年名為王羲正,乃是王永年的獨子。

  和王永年的蠅營狗苟不同,他兒子王羲正倒是光明磊落。

  王羲正年少時便在大儒身邊學習經文,性格正直,學問淵博,孝順父母。

  王家的那些奴隸生意他從未插手過,流放至此完全是受王永年牽連。

  得知自己徒弟因父連累獲罪後,那位大儒還親自去慶帝面前求情,慶帝倒也給面子,允許王羲正不去關外留在大儒身邊。

  但王羲正卻拒絕了,並表示我父在關外受苦,自己躲在老師的庇護下,豈不是不孝?

  隨後,毅然決然地陪王永年去了關外。

  「父親,快隨我回去,莫要讓其他人認出您來。」王羲正焦急地攙扶著王永年往路邊躲。

  這兩萬奴隸雖然來自大慶各地,但說不得就有人曾經流落到王家的牙行里。

  萬一讓人認出了王永年來,他父子二人怕是未等到了寧古郡,便被憤怒的奴隸生吃活剝了。

  「我兒。」王永年聲音顫抖,語氣虛弱,「是為父牽連了你啊。」

  王羲正搖了搖頭:「莫說子不言父過,只說這些年我錦衣玉食,享受了王家的權勢,王家之罪責便有我一份。」

  王永年看著小心伺候自己的獨子,心中哀嘆不止。

  多好的孩子啊。

  陛下何等狠心,自己好歹也是在御前效力多年的老臣,萬般罪孽因我而起,為何還要牽連我兒?

  完全沒有想過,被他王家拐賣而走的奴隸,又是何等無辜。

  「我兒,咱家的錢財還有多少?」王永年突然問道。

  王家雖被抄家,但畢竟是名門望族,有些重情義的故舊門生偷偷給父子二人塞了些銀子。

  王羲正皺了皺眉:「這一路上打點已是花費大半,還剩下二十兩銀子,都在母親那裡。」

  「速去你母親那裡,把銀子都拿來,交給黃瑾那閹人。」

  「父親,這是為何?」王羲正一臉不解,「到了寧古郡,咱們這一家子生活還需用錢啊。」

  王永年面色蒼白,苦笑道:

  「我朝藩王掌控實權,也就是說到了寧古郡,我們一家的性命都掌控在寧古郡王的手上。」

  「把錢給黃瑾,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莫要將為父被發配到此的事情告訴寧古郡王。」

  「否則以寧古郡王的性格,怕是會徹底清算李家。」

  寧古郡還有流放罪犯之責,不會因為被分封給李徹,就取消了流放的責任。

  而李徹身為寧古郡的最高領導,流放罪犯的名單早晚會擺在他的桌案上。

  李徹路過鄴城,都差點把王家在鄴城的勢力滅了滿門,必然是個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

  更別提現在,自己被流放到他的地盤了。

  王永年這一路,一直活在深深的恐懼之中,生怕那位寧古郡王對自己趕盡殺絕。

  「這......」王羲正是個正直的人,從來參與過沒送禮賄賂這種事。

  但迎著老父親渴求的目光,他還是不得不低下了腦袋。

  「父親莫急,孩兒這就去。」

  王家畢竟是官宦人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怕淪為流放犯也比同行的罪犯地位要高。

  王羲正找了看管的禁軍頭領,對方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帶著他去找了黃瑾。

  黃瑾拉開馬車的窗簾,似笑非笑地聽完了王羲正的話。

  隨後看了看他手中的銀兩,伸手接過,陰陽怪氣道:「二十兩,好多的錢啊!」

  「咱家為了讓殿下消氣,上千兩銀子都送出去了,王永年想用二十兩就把這事打發過去,莫不是傷了腦子?」

  王羲正聞言,頓時怒道:「黃公公,你怎能出言不遜,對子罵父?!」

  黃瑾掃了王羲正一眼,嗤笑一聲:「好,去把你父親請來,咱家親自帶你父親面見殿下!」

  正愁著等下怎麼和六殿下拉近關係呢,王家竟自己送上門來了。

  「且讓六殿下看看,他在戍守邊關,在朝堂上給他背後捅刀子的小人!」

  王羲正謙謙君子,哪裡見過黃瑾這種人,不僅不辦事還要落井下石,甚至連二十兩都沒還給自己。

  頓時氣得臉通紅。

  等到他看到幾名禁軍押著王永年過來後,剛剛通紅的臉又白了下來。

  王永年看到一臉陰笑的黃瑾,便知道大事不妙。

  事已至此,他倒有些世家讀書人的骨氣,拂袖掙脫禁軍,怒視黃瑾:「閹豎,果真無信無義!」

  「王侍中莫急。」黃瑾也不惱,「都到這一步了,不如陪咱家看看,六殿下治理的寧古郡民生如何。」

  「還能如何?」王永年冷笑一聲。

  「自從出了山海關,就未曾看到一處人煙,也未曾看到一個百姓,說明寧古郡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此地蠻族肆虐,就靠六皇子手中那點兵力,怕是只能躲在城牆後面,連百姓的性命都庇護不了,遑論民生?」

  雖然很看不慣王永年死到臨頭,依然強撐著世家名流的風度,但黃瑾對他所說的話還是很贊同的。

  他曾經見過受災的災民,春天一到,災民就如同蝗蟲般漫山遍野都是,將一切能填飽肚子的草根樹皮啃噬殆盡。

  而在這裡,黃瑾卻連一個人的身影都沒看到。

  這就說明寧古郡中的災民數量很少了,甚至都淪為了一座死城。

  就在這時,在前頭開路的禁軍突然傳來一陣騷亂。

  黃瑾皺了皺眉頭,對著身旁的侍衛說道:「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這......公公,您看!」

  黃瑾疑惑地順著侍衛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倒吸一口關外的冰涼之氣。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