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少年鹿的刺客狂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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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正康抬起手中劍狂亂揮舞,將身側那人迫開。

  「是個菜鳥。」穿著長袍的男人微笑,垃圾堆惡臭的風吹來,掀起長袍一角,露出一雙性感的大毛腿。

  斯凱瑞發言:「他可不是菜鳥!他是……呃,只要他想,你現在已經死了!」

  毛腿男挑眉,一拳打在鹿正康額頭,金屬與顱骨的撞擊,嗡嗡震盪。

  鹿正康覺得一瞬間的天旋地轉,回過神,世界已經一片純白。

  森白、骨白、銀白,雲白、珍珠白,金屬白,烤瓷白……一層層,絲絲縷縷,交替浮動,好似陷入一條無始無終的白色長河。

  在白色中,一切其餘的色彩都被模糊,消融,鹿正康感到自己的外衣、烏髮、黃膚、筋肉、血脈都在一點點淡去。

  這純白的世界本身就是最大的惡意,不但侵蝕軀體,更是讓一切思維都凝滯,視線永遠停留在白色的浪濤,這浪濤的夾縫裡有五彩斑斕的記憶浮現,扭曲如幻覺,淺淡如清夢。

  鹿正康必須在浸死前逃離這裡。

  ……

  現實中,斯凱瑞看到那個毛腿男一拳把自己朋友黑爾斯的頭給錘爆了,頓時怒氣攻心,雙臂一展,袖劍出鞘!

  「喝!」他左手揮斬,被豎掌擋住,火星電射。

  右手從肋下輕飄飄刺出,像是貼水飛行的春燕,划過空氣不起漣漪,到對方小腹前,一點寒星露出含蓄的獠牙。

  毛腿男壯碩的軀體輕輕後退,拖鞋帶起一陣小風,宛如一隻靈活的牛蛙。

  斯凱瑞緊追不捨,雙手十字交叉,劍刃隱藏在手掌間,似毒蛇吐信,交叉的雙掌形如剪刀,抵向毛腿男的咽喉。

  一隻鐵掌豎在刀口前,比萬仞城牆更高不可攀。

  斯凱瑞提膝前撞,對方另一隻手掌劈在他膝蓋上,發出骨骼斷裂的脆響。

  「啊——!」斯凱瑞跌倒在地。

  毛腿男抬起右腳,似乎是要把他了結。

  下一瞬,他閃身後退,原地石磚爆裂。

  「當——」悠長如空谷鐘鳴的子彈出膛聲從遠處傳來,微微在巷子裡迴蕩,如窗簾抖動的呼呼響。

  毛腿男看了看遠處的高樓,冰冷的城市建築頂端,獵獵風中,一位端著狙擊槍的黑袍刺客露出燦爛的笑容。

  「聆聽,鐵與火的聲音!」

  子彈上膛。

  瞄準鏡中,毛腿男露出冷厲的笑容,對著他豎起食指。

  危機感狂襲,黑袍刺客棄槍,跳出圍欄。

  信仰之躍!

  半空中他翻滾,瞥到自己的狙擊點被完全摧毀。

  一枚飛彈擊中頂樓。

  火焰爆燃,衝擊波激盪漣漪,建築碎片四濺如利矢。

  「真狠!」他對著頂樓比中指。

  大樓遭受轟炸,街道上的圍觀群眾們掃興地發噓。

  某位機甲男啃著冰淇淋對旁邊的獸人嘟囔道:「肯定又是聖殿公司的人咯!真囂張哦!」

  大家附和起來。

  「這幫人真了不起呵!」

  「怎麼這麼沒公德心啊,兄弟你這樣咱們很難做啊。」

  「想想辦法干他娘一炮!」

  黑袍刺客從垃圾桶里跳出來,撣了撣身上的包裝袋,撇掉兜帽上的半塊香蕉皮,正想喘口氣,突然倒地翻滾,一道熾紅的雷射射線把地面溶出小孔,液晶材料瞬間氣化,連帶著把周圍一片的炫光夜燈都毀了。

  周圍人滿口抱怨,抬頭望去。

  半空中,一個穿白袍的年輕男人姿態閒適地站在一頭灰色蝠鱝飛行器上,手裡端著長長的雷射射槍,而槍口對準黑袍刺客。

  兜帽下,刺客露出大大的笑容。

  「有意思!」

  ……

  純白的世界,鹿正康露出骨架,內臟正在一點點溶解,眼球早已不見,大腦表面生出一層銀白的絨毛,從眼孔鑽出如隨波逐流的水草。

  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感官,但意識極度清晰。

  狂瀾般的幻覺如深海迷境,光與影交錯而雜亂,微微震動著,色彩扭曲成一張張人臉,撕裂、破碎,表情玄奇。

  鹿正康感到強烈的失重感,在混沌不清的迷幻海流中,有一個深沉的背影在踽踽獨行。

  當他出現,一切紛亂的臆想都停歇。

  只有那個背影,移動著,輪廓像水波一樣,體型模糊,但整個框架內充斥著大量細節。

  衣物的紋理、武器的反光、翻動的書頁,文字穿行如蟻,鬚根衍生如網。

  這些細節並不能幫助鹿正康理解背影的存在,只是讓他更迷惑,更痛苦。

  他發出無聲的哭嚎。

  那個背影微微扭頭,勾起嘴角。

  幻覺崩塌,鹿正康的意識回到純白世界。

  被融化的身體恢復原狀,而這個可怕的世界中,鹿正康用重構的眼球細細打量,這裡多了一抹不可削減的青光。

  如一片發光的葉子懸浮在雲海。

  鹿正康直覺這就是離開的鑰匙。

  他擺動四肢,飄飄地游過去,指尖觸摸到湛湛青光,世界轟然破碎!

  一位洒然的劍客立於山巔,清風吹起他濃雲般披散的長髮。

  「若為恩義,不論榮華、生死,皆可拋卻!」

  「持吾利劍——」

  「分江!」

  一語既出,層雲排浪!

  ……

  成群結隊的士兵包圍了小巷,他們穿著中世紀的盔甲,端著步槍,詭異得宛如復活的圖騰。

  天上下去小雨。

  斯凱瑞四肢折斷,躺在地上說著不著邊際的騷話。

  「刺客大師說過,實在是有很多東西該值得珍惜,我也曾相信過他,直到他被自己的老婆趕出家門。」

  「我覺得人活著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該享受一下,這個道理是我樓下的大姐姐告訴我的,她總是早出晚歸,每當我快睡著的時候就能聽到她高跟鞋的聲音。」

  「樓前賣床墊的說,其實限制你做夢的不是鬧鐘,而是貧窮。」

  一位士兵走到毛腿男身後,頭盔下傳出悶悶的電子合成聲,「焚燒爐先生,那個狙擊手正在逃離,斷頭台大人已經去追了。」

  這個外號焚燒爐的毛腿男漫不經心,「這個人交給你們了,那具屍體你們自己處理。」

  「沒問題,伊甸園會記錄您的功勞。」電子合成音帶著讓人不安的基調,如同科技時代的某種幽靈囈語。

  毛腿男皺著眉,「我先走了。」

  地上的斯凱瑞嘿嘿怪笑著,「誰說你可以走了?」

  「我想走,你能攔我?」

  「他不能,但我能。」

  焚燒爐猛然轉身,一道青光如江河墜入淵谷,吞沒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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