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想過,要做什麼嗎?」
在這樣狹窄幽閉的環境裡,一隻老得不像話的蟲子,呢喃著如沙礫流過礁石一般粗糲的言語。
鹿正康竟然有些失神,這樣的場景,好似枯朽的老樹根在為新鮮的嫩葉傳輸甘霖。
「想過。做一名戰士。」鹿正康總算還沒有忘記回答。
兩旁的老蟲已經疲憊地沉睡了,中間的那位耐心地同鹿正康交流。
「我看到了,你的勇氣,做戰士,是很好的,聖巢衰弱,我們維修蟲,缺乏自保能力,你這樣的後輩,能下定決心出去走走,是好的。」
說完後是長久的靜默。
鹿正康老老實實的等待,可時間慢慢流逝,老蟲依然沒有說話。
他懷疑老蟲已經睡著了,於是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帳篷。
納提站在門口,問他,「怎麼樣?長者答應教你知識了嗎?」
鹿正康擺了擺手,「他們睡著了。」
納提頓時陷入了一種驚恐擔憂的狀態,開始不停地絮叨。
鹿正康沒有在意納提的廢話,他好奇地打量周圍的同族。
維修蟲們在聚會上表現的十分放鬆,鹿正康拉著納提四處閒逛,許多蟲都沖他們打招呼,鹿正康逐一回應,表現地很有禮貌,但也很疏遠。
背後有蟲議論,「這個小傢伙真是高傲呢。」
「和我小時候不一樣,這是個不同尋常的孩子。」
納提突然顫抖起來,鹿正康還以為他犯了什麼病,結果一看,是激動地難以自持,鹿正康順著納提的視線望去,那裡有一隻高大健壯,甲殼油亮結實的雌蟲,在一處小棚子裡與同伴們交流,她的軀體顯得格外卓爾不凡,發散著吸引力。
「你喜歡她?」鹿正康問納提,納提吃了一驚,先是趕忙否決,然後反應過來,「小傢伙你懂什麼叫喜歡?不,我不是喜歡,我只是有感覺。」
鹿正康不接茬,此時後面跑來幾隻健壯幹練的雄性成蟲,叫住了鹿正康二蟲。
領頭的說道:「長老說,小傢伙很好,想做戰士可以去找十字路里居住的商人,去買一些裝備,族群準備了一千吉歐作為資金。」
原來是老蟲醒轉,見鹿正康不在,趕忙叫來帳篷外隨時伺候的小輩,讓他們給鹿正康二蟲傳訊。
納提熱切地問那隻頭蟲,「長者有為這小傢伙起名字嗎?」
「不,長老說,戰士的名字應該由戰爭起名。他們說,讓這孩子去經歷戰鬥,這才是戰士的成長曆程。」
「那也沒有說要傳授知識?」
「沒有說,但我建議你們不要提出這個要求,長老們實在太老了,不會有精力授課的。」
那蟲遞給納提一個大袋子,沉甸甸的,隨後帶領手下蟲蟲們回去守衛老蟲了。
周圍的維修蟲湊上來。紛紛對立志成為戰士的鹿正康表示祝福,有些年歲大些的雄蟲還會吹噓幾句自己當年的英勇戰績,無非是從某隻大蟲的追擊里逃出生天。
對維修蟲這樣的溫和蟲類來說,逃跑是戰鬥的唯一選項。
鹿正康對這些熱切的蟲們表示了感激,隨後拉著納提前去找方才那位健康美麗的雌蟲。
納提迷迷糊糊被帶到暗戀對象的小棚子,等可憐的納提回過神來,鹿正康已經和雌蟲交流了一番,雌蟲決定給納提一個追求自己的機會。
在蟲子世界,掌握生育大權的雌蟲地位遠高於雄性,鹿正康用禮貌而風趣的言辭讓雌蟲對培養出鹿正康這樣聰明小蟲的,「可敬的「、」手段高明的「雄蟲產生了好感。
接下來,納提能否得償所願,就看他的發揮了。
很快,事實就證明納提實在是不善言辭。
好在鹿正康會幫他兜底。
「你叫納提?獨自養育孩子很辛苦吧?」雌蟲語氣溫柔。
「呃,啊,我……」納提完全說不出話。
鹿正康替他回答:「這位女士,納提是一位老實本分的蟲,他總把說話的時間用於做事,所以才在您的美貌面前啞口無言。」天可憐見,納提從來不是一隻沉默寡言的蟲,還什麼把說話的時間用於做事,純屬瞎掰。
納提這時候的情商很高,用力點頭,表示對鹿正康的話十分認同。
就這樣,鹿正康全程作為納提的情感翻譯官,替他把一切好話說盡,雌蟲終於對納提真正感興趣了,她告訴二蟲,她的名字,叫做帕雅,並詢問了納提的住處,表示有機會一定回來看看這位「樸訥誠篤」、「心細如髮」、「面面俱到」、「沉穩果敢」、「勇於擔當」……的蟲。
鹿正康嘲笑自己的口才簡直像遊戲裡的那位老賴左特,吹牛根本不打草稿。
這位雌蟲雖然很聰明,但從來沒接觸過這樣能說會道的蟲,被鹿正康一頓吹噓後,看納提的眼神都泛著溫柔與嚮往。
依依不捨的同雌蟲道別後,納提緊張地問鹿正康,「小傢伙,怎麼辦,她要是來找我,你如果又不在,豈不是一下就會穿幫?」他喃喃自語著,隨後想到了一個餿主意,興沖沖地對鹿正康建議道:「要不你不做戰士了,那就不用出去遊歷,真的,留下來吧,老老實實地做一隻維修蟲,盡到本分就可以了。」
鹿正康笑道:「我又不是馬上走,等你們生活在一起後,她也不會管你是不是有我說的那麼好。」
「嗯?為什麼?」納提虛心求教,此刻仿佛他才是小蟲,而鹿正康就是傳授蟲生經驗的長者。
「兩隻蟲相處久了,就會下意識忽略對方的長處,變得吹毛求疵,但感情已經確定,也不會輕易動搖。」
納提疑惑地問,「那豈不是會互相都看不順眼?」
「是啊,感情的熱潮退去,剩下的就是漫長的痛苦折磨了。」
他們一邊交流,一邊往來時的路大步前進。
該回去了,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但收穫卻依舊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