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仙藥是個什麼東西

  鹿正康翻身從指縫鑽到巨掌的背面,一手把著巨掌的尾指指根。

  肉球的直徑粗粗估計都有三十米左右,而它吸收冤魂黑霧所增殖出來的這條手掌差不多長百米一,但粗細並不均勻,因為其有著怪異而不自然的肌肉堆砌方式,大臂的肉過於豐腴顯得臃腫,就像填滿了脂肪那樣,而小臂則有緊繃的線條紋理,肘關節上遍布著蚯蚓環節一樣的結構,使其能無死角地旋轉,到了手掌這邊,鹿正康是能觸摸到骨骼的,這部分幾乎就是皮包骨的樣式,對比手臂都顯得很枯瘦,每根手指的橫截面直徑都是一米左右,鹿正康單手能將其抱牢。

  巨掌划過一個斜線,指尖刺入礦洞的邊壁,在岩層上留下大片的抓痕,那些閃爍星點的碧藍色礦石被打撒出來,空氣里瀰漫開一股子苦杏仁的氣味。

  鹿正康看準了方向,一腳蹬在巨掌的手背上,朝著肉球所在的區域飛躍而去。

  他能看到,肉球表面一張張嚎叫的人臉,它們對著鹿正康發出咆哮,狂猛的氣流從它們口中噴出,將鹿正康又吹飛出去。

  難辦。

  半空中,巨掌又一次打來,鹿正康輕車熟路地又翻上它手背,搭個順風車,回到了一開始所站的地方,他的核能火把還散在一旁,沒有熄滅。

  吐完氣後塌陷下去的肉球又猛地吸氣,生怕把自己憋死的樣子。

  鹿正康想了想,將手錘別在腰帶的搭扣里,撿起火把,再從褡褳里摸出一罐搜刮來的變質豬油,這是他用來做火把的原材料,原本應該是淡黃色的豬油在經歷不知多久的時光後,長滿黴菌,顏色發綠,不過依舊可以燒起來。

  鹿正康退回礦道里,這裡堆著許多被他打死的活屍,地形狹窄,也不怕那巨掌掏進來。他揭開封口的油布,再從罐底用火把加熱豬油罐,這一罐才兩個拳頭大,勉強是能塞進他的口袋,這才被他仔細攜帶,否則這瓦罐要是更大些,他也沒轍。

  等火把將豬油融化,那一股泛酸的油香味直刺喉嚨,鹿正康聞著又想打噴嚏又想咳嗽,被這股怪味刺激地皺起眉來。

  這就是簡單的火油了,鹿正康把油罐照樣用油布封好,收進褡褳,衝出礦道。

  巨掌正在無趣地搖擺比劃著名,指尖刮擦洞頂,發出沉悶的嚓嚓聲,碎石不斷掉落,也不知它怎麼就能感覺到鹿正康的出現,或許是進入肉球的感知範圍了,巨掌馬上就沖鹿正康壓下來。

  簡單躲開這鋪天蓋地的一掌,直接跳上手背,駕輕就熟地坐了個順風車,依舊是在半空朝肉球本體跳去。

  肉球猛地吹氣,鹿正康大袖飄飄,一手舉著盾,一手舉著火把,在紊亂疾勁的氣流中來回躲閃,避開巨掌的襲擊,等到肉球一口氣吐完,開始吸氣時,把火罐拿出來,點燃封口油布,朝著肉球砸過去。

  油布在半空燃盡,內里的液態豬油呼的一下綻開來,化作一瓢的火雨,隨著肉球的吸氣而落在其體表,熊熊燃燒起來。

  巨掌惶急地在肉球表面拍拍打打,試圖滅火,而那些被火燒著的臉龐在嗚哇大叫,被手掌打中的臉龐連鼻子都塌了,場面一時間頗為喜感。

  鹿正康眯著眼睛,他是沒想到,這肉球居然還留著一些神智,知道趨利而去試圖滅火。

  他本意沒有用火直接把肉球燒死的意思,畢竟它那麼大一個體型放在那裡,他本打算讓它受點傷就好,現在肉球表面燃起許許多多的火斑,它慌得不像樣子,這就給了鹿正康可乘之機。

  鹿正康落在坑底的淺水灘上,這裡的水質很粘稠,不像是水,倒像是油,只是又不可燃,頗為奇怪,他無暇考究水體,只是朝著多面肉球快步飛奔過去。

  到了近處,他就看到了許多細節,這肉球明顯是無數人體的聚合,那些發紫光的肌肉也是一些被拉長、粘連、扭結的動物軀幹,不只是人,還有鼠類、蜥蜴等,沒有表皮,骨骼也幾乎消失,只在暗紅色肌肉條理中留下一些白色的痕跡,隨著肉球的漲縮,這些軀幹就不斷發出紫色的光,而這些光來自於它們軀幹里細碎的卵囊狀白色器官。

  整個肉球的表面突出來大量人臉,它們是在緩慢移動的,就像是泡在水裡隨著水流和擠壓而把臉凸在內壁上那樣,一個個都大張著嘴,面容有高度的趨同化,類比於梵谷的《吶喊》即可。

  鹿正康皺著眉,真夠噁心了。

  他豎起盾牌,擊在一張面孔上,刺入不多,這玩意是實心的嗎?

  巨掌還在忙於滅火,只是像趕蚊子一樣朝鹿正康這邊打了兩下,眼看著火焰要滅盡了,鹿正康也盯上了這條巨大黑色手臂的基部,也就是胳肢窩的部位,那裡,就像是一顆擠爆的膿痘一樣,肉球表面有一圈裂口,鹿正康將盾牌背好,開始扒著面孔張開的口部向上攀爬。

  他騰出右手,依舊舉著火把,雙腳快速踩入多面的口腔,以此作支撐點發力,一跳就是六七米,他仿佛壁虎附體一樣,在肉球表面斜著游到胳肢窩。

  這個地方出奇安全,是個奇妙的安定點,由於這條怪異黑手的小臂短而細,因此碰不到胳肢窩周圍的一圈地方,鹿正康甚至可以在這裡施施然坐下來,看著巨掌徒勞地在他眼前划來划去,手指努力朝他刺擊,但終究差著三四米的距離。

  鹿正康將火把插在一張臉的眼孔里,然後舉起盾牌,刺入胳肢窩的裂口,再拿出單手錘,砸在盾牌上,一下一下,慢慢鑿開更大的裂口,肉球內部相當高壓,他剛弄開一個兩米長的豁口就有無數擠壓著的屍體從內部噴出。

  這些屍體表面裹著一層灰濁的消化液,乍然井噴的時候還真有點像一灘嘔吐物,鹿正康聞到一股很怪的桂花香,甚至不能說難聞,反倒格外芬芳,只是吸進來的時候,有些嗆鼻子。

  這些半消化的屍體落在淺水灘里,很快就冒起黑煙,不一會兒,就化成了黑水,而那些黑煙則瀰漫開去,變成冤魂黑霧。

  屍體消失的地方,原地留下了一顆顆米白色的,臉盆大的球形蛋卵,依舊釋放著那股子怪異的香氣。

  鹿正康還在一心一意的致力於把肉球撕開,隨著他鑿入深處,他打開了內部的一個空腔,其中有他很熟悉的磷光照射出來,借著這光他看清楚了,空腔里有一株盤根錯節的半透明藍色藤蔓,在藤蔓中央,纏著一個面容仿佛融化的蠟燭一樣醜陋的「人」。

  鹿正康不好確定他究竟是男是女,因為他看到了男人被切開的肚子裡有全套的生育器官。

  姑且稱他為男人吧,畢竟他的男性性徵更顯著,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應當就是碎頭哥委託鹿正康找尋的那個兒子。

  毀容哥慢慢抬起頭看向鹿正康,他額頭的皮耷拉著把他眼睛的部分都蓋住了,可鹿正康依舊能感觸到那種注視的目光。

  那種曾經是無言深淵眼中流瀉出來的磷光,如今也從這個男人的胸膛里流淌出來,這確然是同一種東西,那種光子生物!

  男人呢喃著:「仙藥來了,仙藥來了……」說著,那些延伸到子宮裡的藍色藤蔓仿佛血管一樣泵動著,把一顆顆米白色蛋卵輸送到空腔內壁上一具具人體內部,隨著肉球的呼吸,發出艷紫的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