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竊國

  科爾韋爾的城外環繞著護城河,三座吊橋,四座大門。

  護教軍們來到護城河畔,這裡距離城頭只有二百步,唐金大喊:「你們的守城官是誰!」

  年邁的亨頓大公親自走上城頭,在這個距離,能看到護城河粼粼的水波,以及那些狂傲騎士們身上藍色甲冑的反光,他繃著臉,讓身旁的將領回話。

  「異教徒們,在你們面前的是莫吉托海的值守者,亨頓公國的掌握者,商人與捕魚人的庇護者,龐來帝國皇帝的忠實戍邊人,抵禦狂風與海浪的無畏者與航海家,偉大的加加林·亨頓·德·康奈爾大公!」

  唐金立即回答,他的聲音穿過球形附魔玻璃頭盔,響徹雲霄:「我們不是你們口中的異教徒,我們是偉大而唯一真神的信徒,我們代表鐵與火掌控者,奧秘與神跡的眷屬,榮譽智慧至高廣大的飛面教教宗冕下,要你們這些被偽神所蒙蔽,被渾沌濁世腐朽的悲哀偽信者立即放開城門,迎接護教軍的蒞臨!」

  「休想讓我們投降,我們能一直守衛到你們老死!」

  唐金臉上暴虐的情緒一瞬間湧上來,「狗東西!我要把你的頭蓋骨摘下來當碗使,這是我,飛面護教軍百夫長,懲戒騎士,裁判所執行長唐金的原話!」

  說話間,唐金的副官端起鍊金強弩,把城頭的亨頓公國旗的旗杆射斷,城頭傳來一片驚恐的叫喊,亂雜雜地叫罵了一通,弓箭手在牆垛處拉弓射箭,高處拋下的箭矢就像春汛時擊打在岸畔礁石上的碎浪,揚起,隨後落下,化作綿綿細雨,叮叮噹噹敲擊在護教軍的重甲上,輕易就被彈開,無有半點意義,甚至沒能在淡黃的玻璃頭盔上留下一星白點。

  唐金揮揮手,「準備攻城,鋪橋。」

  兩名軍士從備用的馱馬上取下一捆布毯子,在河畔抖開,放上靈魂石,一卷布匹就這樣直挺挺地延展出去,如一塊木板,跨過湍急河水,立在對岸,立起一架浮橋。

  護教軍們策馬通過,布橋紋絲不動。

  末了,還是由兩名軍士把布毯子原樣捲起,靈魂石也小心收好。

  輕描淡寫來到城門前,殺死那幾個被留在城外的守衛,把拒馬樁搬走,頭頂箭雨是一刻不停,但就像在和風細日中郊遊一般,護教軍們帶著一種殘忍的淡然,一步步,有條不紊地推進。

  在門前鑿一個小坑,然後放上一個黑色鐵球,將一塊黑色靈魂石從頂部槽口插入,軍士們嬉笑著走出門洞,在城牆邊站好。

  「三。」鐵球表面變得通紅。

  「二。」劇烈的元素波動。

  「一。」

  轟!

  城門炸了,高十英尺的,最大、最厚的城門就這樣像風中紙片一樣飛進城內,沿途的士兵就像被壓路機碾過的芝麻,藍色的鮮血濺起來有三丈高。

  唐金獰笑,「煮的信徒們,親愛的小肉丸們,工作時間到了!」

  偉大教宗說過,哪些人是首要該殺的,哪些人是儘量不能殺的,有些事是應該儘量做,而有些則儘量避免。

  首殺異教徒,後殺貴族,再殺乘亂滋事者。不殺幼童,不殺孕婦。

  勸人摒棄異教,勸人皈依煮,不應放縱貪婪與褻瀆之濫欲。

  科爾韋爾城中心,王宮之內,亨頓大公的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六位妻子坐在空蕩蕩的大殿裡,那些大臣,那些奴僕,往日熱鬧的廳堂里居然連燈燭都沒有,也無人去拉開窗簾,影影幢幢的樑柱在正門打進來的日頭光里抖索,整個城市都在沸騰,哭聲、吼聲,叫罵聲,更有輪轂滾滾,刀兵交擊砰然如冰裂;酸澀的血腥氣,不知何處來的木柴燒焦的氣味,乃至王宮前大街上麵包店裡傳來的麥香味……

  一切都很不真實,一切開始於區區一小時前,有人大喊:教廷的騎兵被殺了!然後,大公急急忙忙出去,王室的成員們慌慌張張趕到議事廳,然而,空蕩蕩的。

  在這樣一片濃郁的,化不開的,充滿故事的黑暗裡,那些宮廷裝飾的掛毯、壁畫、雕塑、器具,都蒙著淡淡的反光,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忽閃忽閃,似一條條鐵針似的刺得人表皮生疼。

  蒙渠·德·康奈爾抱著膀子,在角落裡打量自己的家人。

  父親的女人們都是蠢物,真正有能力的王后三年前已經歸天,現在的都只是一些漂亮的平民女人罷了。大哥是個柔弱的娘炮,二姐是個沒什麼行政能力的美人兒,老四他一直像陰險的毒蛇,可也就是一個狠毒的紈絝子弟罷了,現在臉上的汗都能拿來給他自己洗澡了。可憐,三個可憐的妹妹,她們只是十來歲的小笨蛋而已,最小的那個剛剛十歲,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什麼情況吧。

  大門透進來的光是這樣刺目,讓人不敢去看,躲在王宮的陰影里反倒舒適而安心。

  「沒事的,沒事的……」

  呢喃聲被大門處一道狹長寬闊的影子打破,那逆光的巨大人形,頂著一個球形透明的頭盔,隱約有一張陰沉沉的臉,他的左手提著一個短髮的腦袋頸部還在滴血。

  「你是誰?!」現在的王后大喊。

  「飛面教裁判所執行長,懲戒騎士,唐金!」

  那人把首級扔進來,在地上像皮球似的,骨碌碌滾了幾圈,停在蒙渠·德·康奈爾腳邊,側臉朝上,正是亨頓大公的臉龐。

  大王子驚恐地喊叫起來,二公主則高呼:皇帝陛下不會放過你們的,惡賊!

  蒙渠拾起父親的首級,猛地跪到地上,在家人震驚的目光中,卑微地膝行至唐金騎士身前,「偉大的真神的信徒,我,康奈爾家族的第三子,第二直系繼承人,蒙渠·德·康奈爾,願意代表亨頓公國王室,以我們高貴的血統起誓,將我們的土地奉獻給真神,做你們的教區,請放過我們這些孤苦的人,我們會背井離鄉,永遠不踏上這片土地一步。」

  唐金的背後有更多護教軍走上台階,他們一個個聳立著仿佛山壁,投下綿密的黑影。

  「很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亨頓的新國王了,其餘的人,都殺了吧。」

  副官湊到唐金耳邊,「閣下,除了兩個男性,剩下的都是婦孺之輩。」

  「怎麼,你屈從自己卑賤的欲望了嗎?」

  「不,我的執行官大人,我的意思是,教宗冕下說不定會需要這樣,高貴血統的女人。」

  「那就留下那四個女孩。」唐金吩咐完,又對蒙渠說,「你要隨我們去聖城優婆拉茲,教宗冕下會接見你的。」

  「……遵命。」蒙渠俯首,在無人可見的浮塵表面,他的臉龐似悲似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