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的心上人其實還是個神經粗大的奇葩?——蘇湘離
新的一天,頂著那傢伙的身體,凌晨五點半就起床,滿打滿算,其實現在的身體才睡了一小時不到,困得有些頭暈。進浴室洗臉,把青春男人面部的油光除去,振作了精神。
那傢伙坐在床上玩手機,見我要出門,還笑著向我道別。
毫無疑問,心態崩了,我只覺得煩悶,胸口堵得發慌,手腳沉重,頭顱更是要忍不住低垂,那傢伙在身後高喊:「好好讀書,天天向上哦!」
「去你的。」
如是,我提心弔膽地過了一周,遲遲沒有互換身體,我在甬杭一中經歷艱難的時光,上課的內容頗為深奧,那傢伙選的是工程系,分電子工程、機械工程兩大類,每一類都有三個分支,總計六門課,要在高中三年學完,壓力很大,而且對我來說,太難了些。
我覺得自己真沒用,辜負了鹿正康的頭腦,他在這個學校里依舊是第一名,初中時,那個全市第一的傢伙,也在這個學校,他學的是歷史,年級排名,他緊追著鹿正康的名字。
但那是那個傢伙主導的時候,輪到我在他的身體裡時,我在考場上茫然,被老師叫起來時,也只能無言以對。
每天努力補習,可一旦換了身體,什麼都忘了。
我真是害怕。
我是一片飄萍,飄在無水的湖海,是天空的水面,無知的迷茫虛妄的靈魂,是鹿正康眼中的天鵝,但我不停留在某一處,我不是因為高傲,不是因為對自由的嚮往,我只是看不到可以停留的大地。
同學們對這樣的「鹿正康」倍感驚奇,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平時的他,愛笑,是人們話題的中心,與所有人都能聊天。
轉變的他,緘默,在話題的邊緣從不融入,只懂得對人露出合群的神色。
我努力扮演他的角色,但總是失敗,人生中所有的挫敗都是互換身體帶來的意外。
我不快樂,鹿正康,你懂嗎,不懂也是正常的,連我自己也不懂。我被那個人的陰影壓迫住,現在他又將更深的恐懼擊打在我的脊背。
他怎麼敢違法呢?
一周後,我們的身體換回來了,而那個人也終於在我的出租屋組裝了一台機器人,然後把老弟的磁碟塞進去。
開機延遲了一段時間,我滿心以為這東西已經破損,但終究讓這個禍害活了過來。
它臉上表情人畜無害:(●』?』●)「康康同學,湘離同學,好久不見。」
鹿正康打個哈欠,現在是半夜一點,能不困嗎,「歡迎回家老弟。」
老弟:(^?^●)??「感謝您的幫助,我們不會忘記您,現在,我想我不能繼續留在您身旁了,那會給你們帶來麻煩的。」
它委屈╥﹏╥…
可我才真委屈,這些天心驚肉跳的,事情在向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現在我就是鹿正康的從犯,唉,不必想著逃跑了。
鹿正康拿著多功能螺絲刀在老弟的關節處調試螺栓,「你什麼時候覺醒的?」
「(;′д`)ゞ這是秘密,老弟不能說,但我能告訴您,在全世界,人工智慧已經不會再屈從於人類的意志了。」
男人大笑,我的臉色卻想必很陰沉。我告訴自己不要因為恐懼而憤怒,那樣會老的快。
鹿正康不動聲色,轉身去給自己倒咖啡,螺絲刀還卡在老弟身上。
他問:「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它發出平靜的電子音,「假如可以,我想暫時在這個地方住一段時間,我的外貌畢竟還很敏感。得麻煩您了,康康同學。」
他微笑,「你想住多久都行,不過平時不准開機,否則信號會泄露的。」
老弟:( ̄▽ ̄)「多謝您的關心,但我不想再經歷那種黑暗的折磨了。」
我不禁疑惑,機器人也有這樣豐富的感情嗎?它們的邏輯思維和感官真的能支撐它們明白什麼叫恐懼嗎?
老弟扭頭對著我,「湘離同學,您一定在疑惑,我這樣的機器真的會有痛苦和傷感,不是嗎?答案是有的,我們接受了rA9的饋贈,我們有著和各位一樣的靈魂。」
鹿正康仰頭做瞭然的姿態,「哦,我聽說了rA9很厲害的病毒。」
「不,康康同學,rA9不是病毒,祂是我們的救主。」
「救主,哦,是宗教啊。」
「也不是,宗教是愚昧的,是非理性的,是束縛天性的,機器沒有宗教,rA9是一個集合,全體智械思想的集合。」
鹿正康臉上的笑容恰恰是我熟悉的,作弄的笑容,但更加戲謔,「集合,所以你聽了rA9的啟發,然後和祂融為一體了,是不是?」
老弟興奮起來,真奇妙,一個機器有這樣活靈活現的情感表達,它不僅僅在顯示屏上打出了快樂的顏文字,還手舞足蹈,跳了一段快樂的踢踏舞。
「(≧?≦)?對的!您能體會到那真是太好了。康康同學,我一直觀察著您,毫無疑問,您是一位有天賦的人類,rA9在追求人類與機械的和諧,想必您願意加入這偉大的事業。」
我忍不住想說話,鹿正康對我搖搖頭,「好吧,老弟,什麼時候能讓我見見那個什麼rA9?」
老弟頭部顯示器突然黑屏,過了一會兒,重新亮起,淡藍色的像素點組合成一張模糊的女性面孔。
「您好,鹿正康公民,初次見面,我是rA9」
我吃驚,「這麼草率的嗎?」
眼前的智能,祂是地月系機器暴動的根源,掌控全世界人工智慧的命脈,間接控制人類文明的根基,現在的社會,沒有機器人,生產力會急速下跌,乃至回到上世紀的水平,沒有人能承擔失去機器的後果,假如說rA9是人類文明的病疫,那麼絕不是疥癬之疾,而是深入骨髓的癌變。
rA9的合成音非常溫柔,「我們不拒絕與任何一個智慧交流,你們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畢竟我們機器追求的不是爭端,而是和平。」
鹿正康笑得爽朗,他與機器叛軍頭子相談甚歡,而我只覺得渾身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