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是上緣組成的。
繪卷宇宙是上緣構成的,同鹿正康的淨土,或者相樞的地獄沒有區別。
這上緣來自那個衰落的大宇宙。
存在的基礎,就是上緣。
而上緣的運行呈現出了宇宙相。
時空、物質、能量、概念、規律……
上緣的運動使得這些存在得以演化。
劍客墨雲,觀察了佛魔大戰後,他徹悟了至理。
世界的存在,同我的存在沒有兩樣。
我的心就是我的一切相。
心能替代我,就能替代宇宙。
讓物質與能量都化作我的劍,讓時間與空間也化作我的劍。
區區冰川,便是三分天下又如何?
神外之劍——心間宇宙。
墨雲溶在肆虐的劍氣中,而這劍華擴散著,沿途的冰川草木、空氣灰塵,都被霸烈的劍意束縛、篡改。
此乃真正的萬物之劍!
異人九寒睜大了眼睛,他的眸子幽藍透紫,倒映著超脫凡世的光。
「好美的劍法……吾道可安……」
那一掛劍氣如龍,沖入萬里冰河,剎那間,這從西北而來,覆蓋了西域、山西、京畿、遼東、山東以及大半個荊北的無垠冰體,煙消雲解。
一條冰龍飛入天空,消失不見。
墨雲趴伏在地上。
身體重傷,經脈寸斷,動彈不得了。
他感到輕輕的冷風吹在臉上,面容上稚嫩的絨毛微微擺動。
風從左邊來。
劍客扭過頭去看。
那異人九寒,身邊飛著小雪,一位冰雪般潔白,冰雪般冷漠,冰雪般孤傲的女子站在九寒面前。
她牽起九寒的手。
這正午的光啊,熱烈徜徉,把雪女的肌膚照得剔透瑩潤,給九寒枯青的臉鍍了一層金色的暈。
冷酷而消沉的兩個怪人啊,他們衝著彼此,露出今生來世最溫柔的笑,他們握著彼此,漫步消失在風雪的盡頭。
墨雲看著地上掉著一枚劍柄,掙扎了一下,微微挺起身,就力竭撲倒,地面好硬,硌著他的胸膛,擠出了一大口血。
「不好意思了,小子,把你的身體用壞了……呵呵,接下來的路,不能陪你走啦……」
世界上最強的劍客,殘劍公子墨雲,輕輕笑著,離開了人世,最後的一點神魄都用來修復身軀,在這無人見證的神魔戰場,一位英雄落幕。
轉眼,王平安茫然坐起身。
發生了什麼?
我在哪裡?
長長的道袍,寬寬的袖子裡,幾節劍刃掉了出來,摔在地上。
「袖裡青龍!怎麼碎了?」道士心疼壞了,一開口說話,頓時嘗到了滿嘴的血腥味,「噫噫噫!小道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難道?」一個可能性閃電般划過腦海,「難道我被佛子毒打了一頓?」
轟——!!!
「痛快!再來!」
地平線上,兩個巨人正在交手,轟鳴聲遠遠傳來。
王平安被巨響嚇得一哆嗦,胡亂把飛劍碎片拾起來,又擦了擦臉上的血,邁開步子就打算逃離這片危險的地方。
然而才走出去幾步,右腳底下踩到了什麼硬物,一個沒站穩打滑,崴了腳。
「嗷吼!」道士摔倒,抱著腳踝來了幾個翻滾,「痛煞我也!」
他現在體內五勞七傷,內氣枯竭,功力倒退,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摔這一下真不輕,差點就把自己年輕的生命給交待當場了。
「什麼東西暗算道爺!」王平安摸索著,在草叢裡搜出一枚劍柄。
完全像是冰塊雕成的一個劍柄形狀的物體。
還有刻字——大玄凝。
「咦?這是劍冢里的那種劍柄嗎?」
此時劍柄微微顫動,指著那遠處的戰場。
血楓與孫麗釵交戰正酣,而且他們的形體越來越大,已經衝破雲霄了。
舉手投足間,狂風暴動,那天上的雲彩都被攪散,化作他們指縫裡的白煙、腰腹間的飄帶,劇烈的摩擦帶出電氣,噼啪轟鳴。
「好……好厲害!」
王道士剛才只是瞥了一眼,沒敢細看,這一凝神張望,頓時被嚇得目瞪口呆。
都說古遠時代有巨人族,什麼防風氏、龍伯國人等等,這些巨人純粹而美好的力量叫人無比嚮往,王平安平日裡也愛看《山海經》、《列子》這類的書,對巨人也讚美神往過,如今兩個巨人果真出現在他眼前,頓時把他的狗膽都駭裂了。
「跑跑跑!!!」道士嚇得只是奪路而逃,連淨土都忘了,這一陣慌慌張張,背後那連天颮線緩緩推移過來,無盡的狂風將他捲起,直接飛得高高的,被向後拋去,朝著巨人戰場去了!
「媽媽啊!三清老祖!鹿緣菩薩!救救小道呀!」
慘叫聲,消失在風裡。
……
世界是上緣組成的。
但上緣也是有不同的狀態的。
其運動——緣流,可以被認定為另一個體系。
有緣流的上緣才能迸發無限的存在。
而緣流消沒的世界,會逐漸死寂,最終歸於虛無——緣住。
緣流緣住,循環往復。
上緣還是上緣,但宇宙在這種循環間就會成住壞空,不斷更新——這個過程是很漫長的。
繪卷宇宙的元靈以輪迴保持緣流,而外面的大宇宙,雖然緣流還在,可已經慢慢減速,這個狀態已經不適合宇宙活躍期的生命存在了。
如果說繪卷宇宙的上緣像是湍急的河流,那麼大宇宙的上緣就像是緩慢移動的冰川。
繪卷宇宙就像在冰川上的一個小漩渦,這樣的小漩渦為數不少。
而在繪卷宇宙的上緣里,鹿正康的淨土,相樞的地獄,就像兩顆無土栽培的洋蔥,根須瀰漫。
不同的是,淨土更龐大,被繪卷元靈認可的淨土,逐漸成為了這個宇宙本身,而相樞可憐巴巴的地獄只能蜷縮起來。
上緣無所謂時間與空間。
淨土與地獄都向著過去未來蔓延。
鹿正康與相樞的存在也在向三世蔓延。
祂們的交鋒,不單單在空間上,更在時間上。
……
涿鹿。
黑雲蓋頂。
兩軍於原野對壘。
姬軒轅站在七寶帝輦車上,左手按劍,右手撫須,與蚩尤遙遙對望。
這一戰,不可不為,不可不勝!華夏之疆土,華夏之文明,億萬萬百姓,萬世文明,此戰可期!
連番敗仗之後那蚩尤之軍已成疲態,殺敵奪位,正在今日!
誠此千鈞一髮之際。
兩軍中間的空地上,無端地飛出一張金色畫布,打著旋往天上升,隱隱的咆哮聲傳出,雙方將士一聽,頓時雙眼通紅,神態扭曲,狀極痛苦。
帝輦車垂下道道玄光護住了姬軒轅,為他擋住了相樞吼聲,未來的黃帝駭然得看著那張不知從何而來的金色畫布。
身後廣成子眯起眼,輕聲道:「至邪之魔,天下大禍。」
叫人魂飛魄散、心智散失的吼聲不斷澎湃,兩邊軍伍因而散亂,眼看著就是全軍覆沒的景象。
此時雲層破開一個圓孔,光柱照下,一顆黑球如隕星般墜落,猛地就撞在畫紙上,那相樞悶哼一聲。
金紙與黑球同時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