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鹿正康坐在床上抱著一本《周易》看得津津有味,最近他對術數非常感興趣,主要也是對命運、輪迴產生了很大的好奇。
風水、相面、測字、算命,這些東西總是被打上江湖騙子的標籤,不過鹿正康倒是明白這些偏向玄學的知識有其實踐性,至少在太吾世界,這些都是有作用的。
現在他在打基礎,學些理論上的東西消磨時間。
不過術數終究是一門綜合性的學問,沒有實踐,難有真知,等以後還是得去行萬里路,驗證所得。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外面下起小雪,點點滴滴扣在窗欞,雪粉扑打窗紙,發出細細颯颯的低吟,屋裡有一個小銅爐,放在床前,燒著上好的木炭,暖融融的熱氣蒸騰,照在臉上,如暑夏的灼風。
床頭的油燈里飄出各種香料混雜油脂的氣味,聞得人流口水,鹿正康有些煩這股味道,取夾子把火苗摁滅,反正他就是在黑夜也能看清書上的文字。
到中午,有僧人來送餐,一大碗麵條,鹿正康放在書桌上吃,並打開窗戶,以雪景下飯。
一般和尚都是過午不食,一日二餐,但習武之人一天少說得吃六七頓,只因為太耗精氣,好在到了天地交感的境界後,就能攫取天地元氣滋養自身,對食物的需求便減小了許多,而鹿正康能直接抽取上緣補充自己,不吃也就是餓一些罷了。
可以辟穀,但沒必要餓著自己。
天寒地凍的,吃得肚子滾圓,渾身冒汗才是真正享受。
飯畢,僧人把碗筷收走,鹿正康便出門散步消食。
自打收了妙相後,他就不再那麼引人注目,再者如今他走路也悄無聲息,武功低微的僧人、香客都發現不了他,相對之前而言就很是清淨了。
慢慢繞過一座座大殿,香火味在鼻尖繚繞不散,磚瓦柱樑似乎都被浸透了這種煙味,在篤定的佛號聲、木魚聲中,絲絲縷縷的霧氣交織,給古剎蒙上一層肅重的陰影。
鹿正康其實不喜歡寺廟,以前不喜歡,現在也談不上認可。
但這點想法還不足以影響他的情緒,事實就是,他現在生活在一座寺廟裡,被這裡的原生居民,也就是和尚,當作一位領頭者。
他不抗拒這一切機緣巧合的成果,人生是一場遊戲的話,他在盡心投入自己的角色里。
淨土珠里的成員數量已經破萬,和尚們在口才方面確實有過人之處,以至於信眾都紛紛信仰了鹿緣菩薩。
各地都有菩薩畫像、塑像,乃至牌位,甚或一些地方已經建起廟宇。
人們總以為到了淨土就能得到快樂,免除塵世的煩惱,但若心有貪念,便是淨土也是人間。
對此,鹿正康的解決方案就是擴大地域,把每個人都儘量分開,給予他們最大的自由空間,活在自己的世界總算是逍遙的。
有些人,在淨土有了心想事成的能力後就異常放肆,行為素質低劣不堪,鹿正康便把其曇花法印剝奪,驅出淨土,想進來就再老老實實念佛幾年。
管理這些繁雜的人員往往會占用鹿正康很多時間,漸漸也有些疲憊,於是就把一些監管的任務推給本由,這小子一天到晚也就是發呆坐禪,閒得很。
鹿正康在嵩山地界散步的時候,順便也在同整片地脈建立緣結,學了術數風水後,這項消遣變得有效率起來,往往順著上緣的流動就把氣機遠遠擴散出去。
這一片山水的深情都容納在心中,感受大地的浮沉,是無法言說的美好體驗。
除了帶給他美的享受外,與自然建立緣結還有更現實的作用,那就是他的神足通範圍擴大,能在緣結的區域隨意來往。
至少節約了趕路的工夫。
消食時間結束,鹿正康便要練功去了,最近新找了一個寬敞的落水洞,冬暖夏涼,位置也十分隱蔽,一直沒機會去,今天興致來了,便過去瞧瞧。
落水洞是地表水流入地下的通道,漏斗形,底下往往有暗河或者溶洞,不過鹿正康發現的這個已經是有多年歷史了,地下水位早已退縮,洞窟內非常乾燥。
某處峽谷底部,古河床的盡頭,這裡四周都是陡崖,叢生高大的林木,許多崖邊的樹木根須都裸露在外,谷底有一些風化的骸骨,人類、野獸的都有,想必是從上方不慎跌落而死。
鹿正康邁步進入落水洞,地上到處是圓潤的石塊,表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青苔殘餘物,還有稀淡的臭味,看來這些簡單的植物沒死絕,每當夏季豐沛的雨水滋潤後,又會煥發生機。
一路往裡走,石壁嶙峋,黑暗幽深,道路盤曲而窄小,很多時候需要縮身匍匐,鹿正康略感繁瑣,於是以神足通直接來到落水洞深處,卻是往下,來到一條半乾枯的地下暗河的河道。
這條河道非常寬闊,完全可以容納三人並排行走,可見當初這裡的暗河有多大的流量。
如今唯有涓涓細流無聲行進,如一條垂死的蛇。
順著水流往地下走,三兩步就出了嵩山地界。
鹿正康猶豫著要不要返回,但是看眼前暗道竟然越發寬闊,心裡頗為好奇終點的景象,於是繼續向前。
與一路上的大地建立緣結,鹿正康的上緣珠像一顆巨樹,把根須般的上緣線肆意蔓延。
如此先氣機交感,後神足通趕路,效率比步行來得高,不久便行出去千里之遙。
終於到了終點。
一個地下溶洞。
鐘乳石上垂下升,交錯如獠牙利齒,暗河匯入一個小湖,上方的穹頂有一個小破口,陽光斜斜倒入,照在清澈見底的湖泊上,使得湖底一片異物放出淡淡的彩光。
鹿正康正要去看看湖底是什麼東西,上面突然掉下來一個人,摔在湖裡,血水暈開,不知生死。
是被人從天井丟下來的。
鹿正康抬頭望,地面上有三個人,他們徘徊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走到湖邊,看看落在湖裡的那人,竟然還被綁著石頭,完全沉底,就是沒被人打死也要淹死了,出於好心,鹿正康把他提了上岸。
是一個白袍的青年。
腰腹脊背都有傷口,還在慢慢滲血,心跳幾近於無,不過總算有一股內氣護住心脈不絕。
「墜湖不死,還有高人相救,不錯的故事。」鹿正康哈哈一笑,對這男子吹了一口氣,上緣湧入,傷口立即痊癒。
昏沉的光中,男子睜眼,仿若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