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赤金劍虹扶搖直上,萬里雲霄仿佛近在咫尺,韓菱紗這次稍稍有些覺察,神意隨劍虹直飛冥冥,忘卻了形骸,在這希夷倏忽之間,竟能一窺雲天河的龐然劍道。蓋此人所習劍道,浩蕩純陽,孕養萬物,如大日普照,其行於天,似君子浩蕩,破盡暗惘,最是能護持、庇佑,且行跡坦蕩,見之天下大吉。
同雲天河身在一處,時時都能體覺他發散出的精神氣機,平日裡可令人氣血和暢,五氣調和,而親近者更是能直探其高妙劍理,於自身修為,大有助益。亘古驕陽能流轉不懈,負白晝,掃黑夜,盪盡妖邪,扶養正氣。雲天河入道之劍,也有同樣的氣魄。
韓菱紗的神意隨雲天河心念導引,能普照四方,好比月星反耀日光,其華皎潔,此間暗合陰陽轉換之理,且韓菱紗此人乃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陰刻出生,天生五陰之女。命格純陰,又同雲天河純陽之劍應和,故而感觸最深,受益最快。
此刻她渾然沉入浩渺劍道,神意隨龍直上,已入化境。
雲天河同樣心有所感,他的感觸可比韓菱紗這樣的劍道新人來得深邃、精微得多。他仔細體察陰陽流變,逆推至道,對陰陽之淵流隱有體悟,可惜積累之功不足,徘徊大道門戶前,尚不能真正邁入。
這一道劍虹,本就是化有形為無形,化有質為無質,內外純然,雲天河與韓菱紗之體魄,隨身之衣物雜類,都為劍虹所懾,復歸於無,天下之大再無一處可尋到二人實在之體,只余其精微極粹的神明,調和流轉,統攝劍光,故能穿山蹈海,暢行六界而無礙。
方才劍虹攝起韓菱紗身體之一剎,她仍有肢體之觸,而待劍虹化去她的體軀,便袒露其精燦之元神。元神呼應,陰陽相生,便是以心印心之法門竅要,不知不覺間,雲天河已將一部分體悟點入韓菱紗心頭,只是彼此都還未察覺而已。
待雲天河散去劍虹,將二人體魄復歸,已身在萬里高空。他將劍氣化作赤金慶雲,載著一旁的韓菱紗,自己則暢快地隨風漂游。這也是他多年的樂趣之一。
韓菱紗從劍理中醒悟過來,一時間竟恍惚不知年月,世事塵寰盡去,心中一派光明。這樣奇妙之心境,轉眼便又被厚厚心流所埋,韓菱紗也是漸漸才回過神來。
她四下張望瞧不見雲天河的身影,茫茫雲海只自己一人,頓時驚慌,大聲呼喚。
雲天河從她身後跳出,發出一聲雀躍的歡呼,韓菱紗大怒,「你嚇死我了!還不快回來。」
「菱紗,這可好玩了,你跟我來。」他自顧自牽起女孩的手腕,帶她跳出腳下丈許方圓的慶雲,韓菱紗驚地大叫起來,但一股溫煦的風托起他二人,一時間他們仿佛一雙青鳥,水中游魚。
韓菱紗起初驚慌,旋即就被這樣逍遙的仙人姿態所迷,只覺得天涯雖遠,咫尺可量,大地雖廣,只手可納。
他們向北慢慢飛出了青鸞峰一帶連綿的山脈,朝東望去是茫茫大海,海的盡頭似乎仍有陸地,而向下俯瞰,千里巢湖水光如鏡,竟似一枚小小的酒杯。人間有幾塊城池,幾粒村落,指點間都可探望。
韓菱紗震撼難言,「天河,你平時都在看這些嗎?」
「是啊。」
「那你的見識一定很廣,五湖四海都去過吧?」
「沒有啊。」
「等等,你不會是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青鸞峰的範圍吧?」
雲天河點點頭,「爹說不讓我下山,所以每次我就在天上望一望,然後就回去了,有一次我飛得太高,天空變得好暗,還隱約看到有一顆很大的星星掛在西邊。後來我就不再飛那麼高,其實這些東西看得多了也沒意思。」
「哇,真神奇,要是這些星星和大地你不喜歡看,那你喜歡什麼?」
雲天河指著腳下天空的雲朵,「喏,就是這些雲啊,一年四季都很好看,打雷的時候可刺激了!」
韓菱紗撇撇嘴,「打雷有什麼好的,嚇死人了。你一個姓雲的,喜歡看雲也沒什麼出奇。話說,你真的一次都沒有試著離開青鸞峰嗎?」
雲天河羞赧地說,「其實,我一開始也不會飛的,是前年才弄懂這個,要是你一直不來找我,說不定哪天我就自己想出去看看了。」
「你這麼聽你爹的話,他人死了,你還把他時時放在心上,難道你沒有自己的想法嗎?」
雲天河不懂她話里的意思,「自己的想法?有啊,我爹在的時候不許我多吃貪嘴,但他走後,我就獵了一頭大山豬,吃得飽飽的呢,後來我就變得很胖,原來爹說的都是有道理的話,我聽他的准沒錯。」
「他也只是一個人,總不能事事都對。」
「爹不會騙我的,我聽爹的話。」
「那你、那你聽不聽我的話?」
雲天河見她兩頰緋紅,不知怎的,自己心也跳得飛快,頓時支支吾吾,「菱紗你,你說的也很對,我也會聽你的。」
韓菱紗眼珠子一轉,「咳咳,假如呢,我說的話,和你爹說的不一樣,那你聽誰的?」
雲天河一愣,「我沒想過。」
「那就快點想。」
他皺眉苦思,韓菱紗便瞧瞧凝視他的臉,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件件都看在眼裡,藏在心裡,把他每時每刻的神態變化,都牢牢記住,女孩子心裡有個箱篋,裝的都是思念。
韓菱紗見雲天河久久未言,心中一時滋味難明,既喜他能把自己放在心上,與雲父相當,又怨他連空口說個謊言安慰人都不肯。她暗暗感慨:也是,如果這野人會說謊,就不是野人了。
「喂,你要是想不明白,就不用再想了。」韓菱紗說完又一時語塞,「以後要是遇到這樣的情況,大不了,大不了我聽你的就是。」
雲天河立刻眉開眼笑,「不用想了?那太好了。」
「你這死腦筋。好了,我看夠了,咱們快點下去吧。從青鸞峰出來,最近的大城就是壽陽,咱們去那兒的客棧休息幾天,我可以給你講講人間的故事,免得你啊,成天一副傻傻的樣子,連人家是誇你還是罵你都聽不懂。」
二人落在壽陽城外,四下無人,倒是免得驚世駭俗。這會兒正是一天裡最熱鬧的時候,壽陽城人口繁多,百業興旺,比之小小太平村,當然格外不同。雲天河正是見什麼都好奇的時候,遠遠望見城牆就在嘖嘖稱奇。韓菱紗與他並肩而行,只是微笑不語。
入城後,雲天河忽然嗅到一股酒香,頓時驚喜,「我聞到果湯的味道了!」
「什麼果湯?」
雲天河牽著韓菱紗的手,一路跑到陽春客棧門前,這裡堆著許多空酒罈子,壇中殘酒還發散醇厚的香氣,是店家招徠客人的手段,他就指著罈子說,「就是這個!」
韓菱紗大驚,「這是酒!你不會還是個酒鬼吧?」
「酒?山下管這個叫酒嗎?好奇怪的名字。我在山上,也會做這個,有一次蒸熟的小果子太多吃不完,我裝進罈子里,過一段時間沒去管它,小果子就變得甜甜的,酸酸的,還有好多這種酒。」
「你說的小果子是稻米,你原來還會釀酒啊。」
「哦,原來是這樣。他們這個,比我釀的酒,聞起來更香。」
韓菱紗唉聲嘆氣,「完了,沒想到你居然真是個酒鬼。」
「酒、櫃?不懂。菱紗,你不喜歡酒嗎?」
「也不是不喜歡,但喝酒的人常常神志不清,總是鬧事,許多人嗜酒如命,喝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你現在就喜歡喝酒,等以後變成酒鬼,每天都要發酒瘋,那我怎麼辦?」韓菱紗說著這些話,心裡卻有些氣悶。
「這樣啊,那我以後不喝這個了。」雲天河倒是依然灑脫,「你說這個不好,我聽你的。」
「先把口水擦一擦吧。」
「哦。」雲天河心虛地轉過頭去,正瞧見客棧門前的告示牌,貼著通緝竊賊的海捕文書,上面畫著的人頭正是韓菱紗,他這個傻子立即笑著大喊:「菱紗快看!這個好像你啊!」
韓菱紗回頭一看,頓時臉都綠了,她也是興奮過頭,忘了自己前兩天還在壽陽城犯了事兒。她當即暗叫不妙,扯著雲天河的臂膀就要逃走。
下一秒,路邊巡邏的官差圍了過來,「好哇,大膽賊人,明知犯錯還敢在外拋頭露面,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雲天河撓頭,「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笨笨笨!笨死你了!他們是官差,你幹嘛這麼大聲把他們招惹過來?快帶我跑吧!」她說這話,死死揪住雲天河的手臂,看起來倒像是在脅迫他。
一位官差顯然是誤會了雲天河二人的關係,大聲招呼,「那個小兄弟!你不要怕!有我們在,這賊人不敢拿你怎麼樣的。」他轉頭吩咐同僚去請武藝高強的裴捕頭來,就這一會兒,周圍團團圍過來十幾名官差,把陽春客棧門口圍得水泄不通,店家見勢不妙,連忙嘭的一聲把門合上。
韓菱紗發現自己這是被逼入絕境了,而雲天河這傻瓜,聽人家官差一句話,還樂呵呵地回應呢。
「你們這是幹什麼?菱紗是好人,她本來也不會拿我怎麼樣的。」
「原來你是這個女賊的同夥?」
「女、賊?誰啊?同夥?不懂。」
韓菱紗聞言倒是大怒,「喂!你們知不知道我身邊這位,可是隱居深山的絕世劍仙,我告訴你們,可別招惹他生氣了,否則,一定把你們打得屁滾尿流!」她一面危言恫嚇,一面又去掐雲天河的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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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好痛!菱紗你幹嘛打我?」
韓菱紗飛快地使眼色,而雲天河看了半天,只是默默臉紅起來,她心裡驚怒,「你這個笨蛋,都這個時候了,到底在想什麼?快帶我逃跑啊!」
這邊,裴劍捕頭也是匆匆趕到,他本擬直接將這兩人拿下,可仔細一瞧雲天河的相貌,心裡一驚,忙道一句:「都先住手。」他從懷裡取出一副畫像,將畫中人與雲天河細細比較,越瞧越是相肖,於是拱手問道:「請問這位小兄弟,姓誰名甚,哪裡人氏?」
「咦?你問我?我叫雲天河,剛從山上下來,怎麼了?」
韓菱紗見事有轉機,也按捺下逃跑的心思,悄悄躲在雲天河身後察言觀色,只要事情不妙,她就第一時間帶這個傻瓜逃跑,千萬也不能讓他真箇動手,否則壽陽城今日好好的端午,非得當街見血了。
裴劍禮數周全,聞言微笑道:「果然是雲公子。裴劍代我家大人請雲公子到府上一敘,請一定賞臉。」
「啊?什麼意思?」
韓菱紗踮腳湊到他耳畔解釋:「簡單說,就是他家老大想請你去他那裡玩。」
女兒家溫語如酥,雲天河忍不住搔搔頭,只覺髮根陣陣酸麻,心跳一時極快,他定了定神,回復那人,「你老大是誰?我能不能帶菱紗一起去?」
「我家大人姓柳,乃是壽陽縣令,大人與雲家頗有淵源,叮囑我留意雲家人的行蹤,萬請公子能了卻我家大人多年夙願。至於這位姑娘,還請和諸位官差回衙門一趟,若是查清冤枉了你,自會還你公道。」
韓菱紗當即不服,「什麼?有沒有搞錯?我和他是一起的,哪有他吃大魚大肉,我吃牢飯的道理!」
裴劍不為所動,「姑娘同那通緝要犯實在相像,官府辦案寧枉毋縱,還請見諒。」
雲天河皺眉,「不行,菱紗不陪我,我也不去。你們誰也別想把菱紗帶走!」
眾官差齊齊抽刀怒斥,還是裴劍攔住,「不得對雲公子無禮!」
韓菱紗不想繼續讓兩邊為難,也是考慮壽陽縣令同雲天河似乎早有淵源,他此去說不定會有所收穫,而自己就是被關進大牢也有的是辦法逃出來,當即站出來認罪,束手就擒,雲天河大惑不解。
她便好言相勸,「你放心,他們不會拿我怎麼樣,倒是你跟他們去了,能見到那個壽陽縣令,你要好好問問他,說不定他知道你爹的事情呢。」
一提到雲父,天河馬上老實下來。
如此,韓菱紗便與官差們去了縣衙,而雲天河獨自跟著裴劍去了柳府。
二人分別之際,韓菱紗見雲天河頻頻回頭,忍不住叫了一聲,「天河!」
他馬上轉過身,「怎麼了?」
「別給我闖禍,不准動手打人,知不知道?」
「哦。」雲天河垂頭喪氣,這次是真的走了,韓菱紗沒有再叫住他。
他捂著胸口,不知為何,有些酸痛。
柳府在壽陽北城門附近,是一處雅致的宅邸,裴劍把人領進內院,請雲天河在廳外稍候,自己入內通稟。
這野人傻呆呆地站在院子裡,旁邊月亮門下站著兩名柳家的侍女,見了他這模樣,暗暗贊其容貌英偉,又笑他神態呆憨,便互相調笑打鬧起來。雲天河側頭朝她們一望,侍女們用袖子擋住臉,一雙眼睛忽閃忽閃,滿是歡喜,又羞怯地逃開去了。
雲天河見了旁人笑,自己也跟著傻笑兩聲。
此時忽聽聞一聲「賢侄哪!」雲天河聞聲瞧去,卻看到一個大腹便便的黃袍員外,面容寬厚含喜,一團和氣,一雙眼睛總是笑眯眯的,那人見了雲天河,又是一驚,「啊呀!真是太像了,裴劍說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天底下哪有這等巧事!你叫雲天河,你爹可是雲天青?」
「對呀,你認識我爹?」雲天河心想怎麼誰都認識爹,原來爹是這麼有名的人。
「當然!老夫柳世封,當年受過你爹恩惠。賢侄,快隨我來,進屋再談,我已吩咐準備飯菜,一定好好招待你。」
「賢、侄?是叫我嗎?」
「哈哈哈,自然如此,你若不嫌棄,可以喊我一聲『柳伯伯』——」說完,這個胖乎乎的縣令又是一陣大笑。
「柳波波?」
雲天河哪懂這些人情世故,在這邊懵懵懂懂,那柳世封卻聽得心懷舒暢,忙不迭得應答,「嗯,好!好!來,快隨我進屋,怎麼好叫客人一直站著。」他姿態親昵,當下側身一引,便領著雲天河入了正廳。
屋內還有一人,卻是柳府的女主人,雍容大氣的老夫人,見到雲天河,先上下打量一番,瞧此人一身獸皮,自然率性,而體魄雄健,面貌俊美,眉間更有三分昂然氣,端的是一條人間難得的好漢子,心中滿意之極,嘴上卻問自家老爺,「這位便是雲家的公子?」
柳世封笑容滿面,「沒錯,我還以為見到了多年前的雲賢弟嘞!這孩子長得真像他爹,不過,比雲賢弟還更俊美些。」他轉頭為雲天河介紹,「賢侄,這位是我愛妻阮慈,你喊她『柳伯母』就好。」
雲天河也是鸚鵡學舌,喊了一句「柳波母。」他心裡暗忖,山下人愛給人起名字,自己的名字也奇奇怪怪。
阮慈柔聲應下,又忙請二人入座用飯。
雲天河這次留了個心眼,他一聽飯菜,立即就想起在太平村的教訓,當即就又卸下包袱,挑選起禮物來。
「賢侄這是做什麼?」
「我在找東西,在山下吃飯,要拿東西來換,這我知道。」
阮慈嘆道:「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那些賣你東西的都是商人,自然要你銀錢,可我們是你爹的朋友,就好像一家人,你在家裡吃飯,難道還要給錢?」
雲天河搔搔頭,但還是把準備好的物件拿出來,原來是他雕的雲天青玉石像,柳世封本想推辭,但心裡實在喜歡這個小物件,阮慈最明白自家相公的心思,便讓他把這個當作雲賢侄孝敬的禮物,安心收下。
柳世封接過雕像,捧在手裡不住把玩,忽得又眼角含淚,他年事已高,本就多愁,想起過去與雲天青相處的時候,不免傷感。
眾人入座,柳世封便細細詢問雲天青的近況,當他聽聞此人早已離世,不禁又連連嘆氣,「唉!想不到雲賢弟已經過世,還是得了如此重病,連弟妹也是如此,這……怎會這樣呢。」
阮慈寬慰道:「世事無常,本就如此。」
雲天河沒心沒肺地伏在餐桌邊大嚼,他頭一次在山下吃大餐,大戶人家的庖廚滋味非是他這山居野人獨自琢磨出來的那點廚藝可比,他又從來都是個貪嘴的,立即吃得狼吞虎咽。柳世封二人愛屋及烏,又喜這孩子儀表堂堂,聽話懂事,故而看他這副狼狽吃相,心裡反倒更加歡喜。
「孩子慢點兒吃,都是你的。」阮慈說話溫聲細氣,最會勸人,她怕這孩子吃得急噎著自己,便又挑起話頭,問他這些年是如何生活的。
雲天河放下飯碗,就把自己如何在山上生活大略說了一通,此人言談沒個條理,顛三倒四,柳世封夫妻倆都可憐他獨居深山,孤苦無依。
「賢侄哪,以後你就在這兒住下,柳伯伯肯定把你照顧得周全,以後咱們說不定就是一家人了。」
柳世封話中另有所指,阮慈聽了輕聲勸阻,「老爺,這話未免說得早了些。」
柳老頭笑呵呵地擺手,「也是,也是。」
雲天河把一桌好菜吃了個乾淨,這才騰出空來向柳世封詢問自家親爹的故事。
照柳世封的說法,當年他走馬上任壽陽縣令一職,途中遭遇盜匪,險些丟了身家性命,多虧雲天青仗義相助,還將那些匪類戲弄懲戒了一番,他們就此結識,彼此兄弟相稱,柳世封還想請雲父留下,與他共治壽陽。只是人各有志,彼時的雲天青一心要成就劍仙,匆匆幾日後便離去,往後數年沒有音訊,直到某日,他又抱著一名女嬰出現在柳府,請柳世封將這孩子撫養長大。柳世封夫妻二人感情甚篤,可惜多年來未曾有一兒半女,得此女嬰如獲至寶,而雲天青見事已辦妥,轉眼便縱身離去,再沒有出現,算算時日,已有二十年未見。柳世封多年來還時時囑咐屬下人注意雲天青的動向,曾想多年前的一別,竟已成永訣。
雲天河這個傻子聽了個大概,心裡懵懵懂懂,又問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娘親是什麼樣的人物。
柳世封搖頭,「別說是我沒見過,雲賢弟從未提起過她,柳伯伯對弟妹也是一無所知。」
這邊他們正談著,阮慈出門去取了一壺酒水回來,笑著對雲天河說,「老爺說你爹最喜歡這『蜜酒』,我才想起來地窖里藏了幾瓶,也該拿出來喝了。」
二人齊聲勸酒,雲天河肚子裡的饞蟲也直叫喚,可他還是嘴硬,「我不喝,我答應菱紗不碰酒的。」
柳世封便笑,「男子漢大丈夫豈能沒有酒量!賢侄不必擔心,酒喝多了確實糟糕,但偶爾喝一點卻沒什麼的。」
雲天河心裡天人交戰,他想起來菱紗的那個問題,現在菱紗讓他不要喝,柳波波又勸他喝,而他爹也喜歡喝酒,這個時候,到底聽誰的?好像是二對一,爹說的更有道理一點,當即他又笑逐顏開,接過酒壺酒杯,暢飲起來。
如此一壺酒下了肚,雲天河也不用內氣去逼出酒意,不出一會兒便醉醺醺的,說不清話,他臨睡過去前,終於想起來好朋友韓菱紗這會兒還蹲在牢里,嘴上咕噥了兩聲,總算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