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我這邊占夠便宜,大傢伙兒又一發圍過來,「帕南又怎麼了?」
部族的成員們都十分焦急,我這一來三兩句話把現任首領與繼任首領統統說昏迷了過去,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要不是我和阿德卡多交情深厚,這會兒就該被人拿槍頂著腦袋說話了。
「別急,我看看情況。」我們協力把帕南搬進帳篷里,躺在床上,我搬一把馬扎坐她身邊,從掌心抽出數據線接入帕南耳後的插口,開始檢查神經系統。
強尼蹲在床尾,數字雲煙悶悶地從他鼻腔里噴出來,我問他,以前在戰場上醫療兵救助傷員也是這樣嗎?
「哪樣?」
「又焦急又冷漠的氛圍。」
「不,沒有這麼安靜,這裡像太平間,戰場上像屠宰間。」
「別抽菸,對病人不好。」
「這是他媽的全息投影。」強尼很鬱悶的把煙掐了,「看出毛病沒有?」
「她的記憶盤在格式化。」
「怎麼會?劇情想把她變成白痴?」
「格式化和神經網絡的人格程式覆寫在同時進行。」
「很像那個小白臉候選人的情況。」強尼指的是傑佛遜。
「沒錯。」我把手伸進領子裡,在身上搓了搓,擠出一點神佑魔藥一把抹在帕南臉上,她神經網絡的異變立即停止,但人還是昏迷狀態,我試著重啟她的系統,沒有成功。
強尼幸災樂禍得笑起來。
部族的朋友們憂心忡忡,都不知道接下來如何是好,一方面生物技術的人要來部族找索爾簽合同,另一邊軍用科技的運輸隊也快要經過惡土,現在兩邊都是時間不等人,拿主意的卻都躺下了。
我說,「沒啥問題了,米契,叫上人,咱們出發搶魔蜥去。」
「帕南的情況能行嗎?」
「行不行試了才知道,放心,她現在的狀態至少不會惡化,我們走。」說著,我一把抱起了帕南,這野姑娘可夠沉的。
米契瞪大眼睛,「V,你幹什麼?」
「搶車的計劃是帕南提出來的,沒她在場怎麼行,走吧走吧!」
強尼笑抽了,「你真是離大譜。」
於是劫車的隊伍集結,一群退伍後無家可歸的老兵,以及十幾名帕南的堅定支持者,他們在部族裡是一股引人注目的勢力,也是今後帕南上位的重要資本。我看人不太夠,於是給烏有鄉打了個電話,臨時拉了兩車皮槍手過來幫忙,其實用不著這麼多人。
大伙兒都到期了,面面相覷,主事人趴在我背上呢,我笑了笑,轉頭問昏迷中的帕南,「說說計劃吧?」
原本昏過去的野姑娘忽然就把眼睛睜開了,這場面可夠嚇人的,帕南說話就像信號不好的收音機,斷斷續續的,但整體思路居然還很清晰,「聽著,軍用科技會把魔蜥拆開,分兩輛卡車運輸上路……咱們在鐵路和101公路的交叉點攔截運輸隊……搶到東西就跑……我們先到車站去,V,你是跟我們一塊兒,還是在那裡匯合?」
我當然是微笑著說,「咱們一塊兒去。」
https://
帕南直愣愣地轉頭盯著自己的愛車,我繼續背著她,「好了夥計們,咱們走著?」
「我靠,帕南這是怎麼了?」
「她被強制觸發劇情了,僅此而已。」
「觸發劇情?什麼意思?等一下……」幾個聽眾里有腦子好使的,簡單一聯想,馬上也把自己弄暈過去,這應該是引起劇情的反饋了。
「別多想,別多問,真相會有一天被我公之於眾的,現在頭等大事就是——」
「搶車!」大傢伙兒異口同聲。
……
我把帕南放在副駕駛,她昏迷著,身體軟趴趴使不上勁,不一會兒就側倒,於是我把她拉過來一些,腦袋枕著我的大腿,接下來的一段路還是得由我開車,這一路可不能閒著。我得一面監測帕南的神經信號,一面嘗試觸發劇情對話。
一心二用已經很困難了,於是我叫強尼幫我開車,我把半邊身子交給他控制——這證明我們兩個其實相處挺融洽的。
「帕南,再說說你的計劃。」
沒反應。
「帕南,你和索爾怎麼吵起來了?」
沒反應。
「帕南,你說亂刀會的會不會來趁火打劫?」
她猛地睜開眼睛,「索爾覺得會,他在營地四周都安排了哨兵。」
強尼問我,「唷,有反應了,她的神經信號有什麼異常嗎?」
「一切正常。她現在就像是清醒著的。」
「但那才是最不正常的。」
一句話說完,帕南眼睛一閉又昏過去了,一路上反反覆覆的試驗,等到了目的地也還是沒解決問題,沒奈何只好繼續把她背著。
「好了,到地方了帕南,快和大家說說你的計劃安排。」
此時暮色昏沉,所有人的身體輪廓都黑沉沉的,四野只有風吹來,大地和遠山安靜地不像話,天空是一種淡黃雲母的顏色,低空的雲烏沉沉地漂浮在遠處山坡,惡土的風力發電機群就像一群太古時代留下來的老樹,破敗但屹立著。帕南被我半背半扶,她睜開眼睛,幾乎有些神采飛揚。
「看到那邊的火車頭了嗎?卡羅爾會黑進系統,我們去控制塔騙到權限,這樣就能把這美人發動起來……到時候把它停在公路和鐵路的交叉口,就可以攔住軍用科技的運輸隊。」
古老的核動力火車頭,不止在這個廢棄無人的車站停留多少年了,看樣子還是蘇聯貨,堅實可靠,剛毅堅朴的外形設計和厚重的鵝黃色噴漆讓人一眼就被它的工業美感征服,同行人里許多老兵都不由自主吹起口哨。
這一次來的人多,不過一些關鍵劇情還得我自己來,我背著帕南進控制塔,還得順著樓梯一層層到頂層塔台去。控制塔的門關著,帕南突然從背後伸出手來擺弄門邊的電控面板,這是她的劇情。我就當自己是輪椅。
「帕南,你醒著嗎?」
她沒有回答,安靜而溫暖的呼吸吹拂我的後脖頸,而我手中的數據線還連接著她的埠,如一根細長的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