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可能的,別做夢了。」
什麼就沒可能了,強尼你瞎說什麼呢。
「她是直的,你明白嗎?你個雙兒,真搞不懂你的腦迴路,看到漂亮的就要上嗎?」
我這是單純欣賞人類的美好,你們這些搞性別敘事的臭男人懂個錘子!
「讓我算算,你閒著這段時間到底和幾個人搞過,哇哦,我他媽算不過來都!」
你還有臉說我!你自己當搖滾樂手的時候,成天有多少骨肉皮圍著你轉!
「你懂個屁!那叫藝術!」
我沒見過在床上搞的藝術!
「她們是為了藝術才和我好上的!她們不是在和我**,而是在和藝術**!」
這種話還是留著給警察說吧!
我不打算和強尼這個賤人鬥嘴,根本不值當,如果他是個活人,那麼說不定我能把他罵死,但他已經死了,和他生氣那就是浪費生命。
浮空車算是徹底不行了,晃悠悠往一覽無遺的沙漠墜落。
然後阿德卡多的救援隊就趕過去幫忙。也可能是打秋風,說不準,反正如果有利可圖,部族的遊蕩者們也不會錯過天賜良機。電台一路都是他們的通訊聲,帕南心急如焚,但因為脈衝干擾,她的信號傳不過去。等我們趕到浮空車墜落點,戰鬥已經結束了。
蠍子死了,不止他,救援隊全軍覆沒,只有米契被俘虜,勉強活了下來。
我和他們不熟。死多少人我也不會難過。帕南是心疼死了。
不得不說,蠍子的摩托不錯,有了它,我也能向傑克吹吹牛,在夜城飆車趕路更方便了。蠍子的屍體在懸崖下的車裡燃燒,那天我趕去葬禮的時候霧還很大,等我到了地方,霧氣都散盡。蠍子死得莫名其妙,夜之城要吃人總是漫不經心,就像獅子往人身上一撲,有時候你能活下來,因為它還不餓。蠍子其人,死後給我留下的印象比他生前更複雜鮮明。
「V,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搖搖頭。
蠍子的葬禮辦完之後,我在部族待了兩天,我還是想說服帕南跟我去夜城闖生活,她卻仿佛下定決心要留在這裡。部族首領索爾和她算是政見不合,這都是家務事,帕南在人家看來只是個叛逆姑娘。但她的確在部族裡很得人心。我曾經聽來生傭兵們說,流浪者就像一群獅子,當新首領出現的時候,部族裡會分出清晰的派系。他們對同伴的支持是不遺餘力,不作保留的。
我心裡估摸,帕南可能要成為新一任的首領。她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姑娘。深愛著部族的同伴,他們就像家人,在夜城混街頭的日子也差不多,熟悉幫派里的人,熟悉街坊,大家都是在底層抱團取暖。那些小資青年常常發表一些奇怪的言論,說他們羨慕普通人的生活,互幫互助就像大家庭一樣。不,他們羨慕的是自己腦子裡幻想出來的那個集體,可以無止境地給他們後現代空虛的靈魂以溫暖。
從小到大,能讓我覺得溫暖的,是鹿宗平那個鳥人的酒吧。說來奇怪,我一從底層離開,馬上就想和過去撇清關係,就像美夢醒來的宿眠客一樣,每個人都這樣,發達了之後再也不願回憶過去艱難的日子。唯獨是那間酒吧,來生夜總會也比不上那裡給人的感覺。
帕南在部族的酒吧請我喝酒,每天都是這樣,我逗留在這兒,主要也是幫她把愛車霆威升級一下,說真的,車頂機炮是真不好用,這麼不穩定的武器遲早會給使用者一點苦頭的。
她越來越喜歡我,但不是我期望中的那種喜歡。
強尼會說風涼話,他裝模作樣在吧檯後調酒,但他調出來的東西只有自己能喝,數字酒精醉不倒夜城的靈魂。
我該走啦。
但一起身,腦子裡的生物晶片就給了我狠狠一拳,我痛得要命,假如以後生小孩有這一半痛,我就指定不會生。每次都像是一萬個小孩要從我腦子裡鑽出來一樣,痛得暈倒是很丟人的事情。
隨著劇情不斷推進,頭疼的頻率在增加,生物晶片不斷腐蝕我的神經系統,真要命。我可能已經來不及後悔,每天固定至少一次的頭疼逼著我去把劇情解決,否則讓它把我活活疼死,可太不值當了。
等我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惡土的天陰了,風還很大,電台天氣預報說夜之城多個區域都會有降雨。
當時我還在床上躺著,眼睛都沒睜開,朱迪·阿爾瓦雷茲的一個電話打過來,說艾芙琳自殺了,她希望我能儘快過去一趟。
我說「好的,馬上來。」但我一點也不想過去。艾芙琳死了就死了,她的命運很慘,可憐的姑娘,生活逼得她沒處選,把自己攪和進荒坂的事兒,一點餘波都能把她按死。
朱迪在電話里語氣很不好,視頻里表情也很難看,看樣子是流過很多眼淚。
我不在乎。
她多麼傷心多麼難過和我有什麼關係,是艾芙琳把這一切搞砸的,我在夜之城混得風生水起,就因為她的一個破委託任務,現在我的生活全毀了。不但是毀了,更是徹底變成了一個謊言,現在她是一死了之,可誰又在乎我的性命呢?
劇情不把我當人看,被劇情控制的這些NPC,他們也不把我當人看。
「V,別生氣。」
我怎麼不能生氣?憑你強尼·銀手的一句話,我就不能生氣了嗎?
「你不能把怨氣撒在別人身上,很幼稚。那句屁話是怎麼說的來著,生活給你一顆檸檬,你把它做成檸檬水。你看開點。反正你的性命危在旦夕,不如多滿足滿足周圍人的要求。就當是做善事。」
說得真輕鬆。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心理治療師。你這個冷血的電子混蛋,你有什麼立場指責我?如果沒有你,我根本不用吃這些苦頭!
「如果沒有我,你早就死了!死在垃圾堆里,屍體爛成一坨。」
「你醒了V?把我嚇壞了。你好些了嗎?」帕南的手掌粗糙而有溫度。
我什麼也不想說。
一片目盲的黑暗裡,帕南不斷撫摸我的臉頰,像媽媽那樣。
「你的身體怎麼回事?你昨天吐血了。」讓她這樣的酷女孩安慰別人真是幸苦她了,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有什麼難事就告訴我們,阿德卡多永遠站在你身後。」
不在乎,謝謝。
我眼見的,只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