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V,臉色別這麼難看,今天可是大日子,開開心心喝一杯吧!」傑克舉起手中酒杯。
「好吧,敬健康和安全。」
「妹子,你這樣可不行。」傑克大飲一口,喝了酒之後眼睛都放光,「做買賣前,一定要保持充沛的信心。」
「傑克,你今天很奇怪。」
「不,是你奇怪,V,感覺調整好自己,你也知道,心態的好壞有時候就是會影響成敗。」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
德克斯特的馬仔過來了,「德克斯特先生要見你們。」
他打斷了我們三人的談話,克萊爾也是主動告別,「祝你們成功。」
談話的包間就不在大堂了,往裡去,進門,穿過過道,有隔音玻璃罩著的單間。
就這一小段路,傑克也自來熟地跟人家馬仔搭話,「我操,哥們兒,看你這塊頭,常擼鐵吧?」
馬仔:「嗯。」
「我也一樣,愛打個拳。噯,你會不會玩偏門的,日本拳法,忍術什麼的?」
馬仔:「嗯。」
「你能不能把我撂倒?」
到地方了,馬仔喊一句:「過來。」這就往門邊上一站,示意我倆進去。
傑克也不尷尬,笑著嘀咕了一句,「這大塊頭(西語)……」
「得了傑克,你不必和每個人都那麼親近。」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咱們剛認識的時候,不也是這樣,聊兩句就熟了。」
「去你的。」
隔音包廂里,德克斯特的雪茄菸氣裊裊,他就坐在正對門的位置,近門左手邊的長沙發上坐著T-BUG,她身為網絡黑客,並不常露面,穿著緊身黑客服,剃光頭——都是為了散熱。纖瘦而勻稱的黑人姑娘。見到我們過來,只略微瞥了一眼。我挺喜歡她這種性格的,雖然孤僻了些,但勝在直來直去,不會背地裡使壞心思害人。
人到齊了。
德克斯特打過招呼之後沉默了很一會兒。傑克正打算沒話找話活躍氣氛,這黑胖子終於開口了,「V小姐,你看起來不太好啊。」
「你叫我們來是聊這個的?」
「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在行動之前,確認一下二位的專業素養。」
「你這話是把我們當五歲小孩,現在超夢的情報你也看過了,小平頭就擺在桌上,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黑胖子擺擺手,「讓我們進入正題吧。桌上有晶片,地形、線路,一切計劃都在裡面了,拿上看看。」
這次偷貨行動的計劃的確可以顯示出德克斯特身為高級中間人的專業水平,也是做我們這一行難得感受到的人文關懷。
專車包送(德拉曼專車),偽造身份(商務人士),豪華套房(紺碧大廈),頂級黑客(指T-BUG),尖端裝備(小平頭),安全屋(守口如瓶汽車旅館)……不過要我說,T-BUG現在的水平可不一定趕得上我,而小平頭是我和傑克冒險弄來的,就這樣一趟行動,黑胖子要拿七成。
七成?
傑克當時就不服氣,他可不是跪著要飯的。
兩邊繼續盤道,德克斯特退了半步——多給我們半成。
傑克勉強接受了這個結果。我看他已經快掉進錢眼兒里了,不是說他這種據理力爭的行為不對,是他太急切地表露目的,求財若渴的眼神,我看得清清楚楚。
去你的,傑克。
不管怎樣,這下總算談妥了,德克斯特起身出門,臨走時還抖了一句哲言:生命好似宴席,滴酒不沾太虧,但也不能喝得爛醉。
也去你的,胖子。
……
德拉曼專車,人工智慧駕駛的無人汽車。德拉曼指這個人工智慧的名字。能在夜之城立住腳,成為大人物與平民百姓最青睞與信任的出行夥伴,他一個AI是很有本事的——為自己而活,不是什麼公司的財產。
德拉曼的虛擬形象是蒼白的光頭男人,藍色唇彩,有屁股一樣翹的下巴。乍看是有些怪,但也怪性感的。
上車之前,我和傑克得先去洗手間把一身行頭換上,也是德克斯特提供的,全套修身的軍用科技西裝。
從廁所隔間出來,對面牆上就是感應鏡子。我仔細打量鏡子裡的可人兒——也就是美麗的V小姐。
的確,我的臉色看著不太健康,兩頰沒有血色,哦,對了,忘了補口紅。唔,寶貝兒,你看著就是個都市麗人。
都市麗人這就出門,隨即看到了金領傑克·威爾斯,他一身挺括的正……正裝。
「哦,傑克……」
「怎麼啦妹子?我看著不奇怪吧?」
眼前在綠色霓虹里精神煥發的傑克,和夢裡那個奄奄一息的男人重疊,我幾乎看到他從額角伸出來的槍管——現在當然還好好留在槍套里,可是,傑克,你怎麼是這副打扮了?
我該一早就想到,在我看到那身軍用科技西裝的時候就該想到。
他媽的,傑克,你就是穿成這人模狗樣兒的死掉的!
「你的臉色好看多了,唔,化了妝是嗎?動作夠快的V,還有什麼事兒沒?」
「沒,沒事了。」
「那咱們走著!」
傑克,他拎著小平頭,腳步輕快又活潑,傑克,他走在前面,穿過綠光與人群,仿佛跳舞的卡特里娜。
上車吧。
「歡迎使用德拉曼專車服務,選擇德拉曼,煩惱留門外。」
這輛車在傑克口中,可以操翻一隊荒坂忍者。槍林彈雨都能給你全須全尾的帶出來。
可是夢裡的你還是死了。
「傑克。」
「嗯?咋了妹子?」
「我在想,如果我們這時候放棄……」
「聽著V,」傑克溫暖寬厚的雙手搭著肩頭,我幾乎能感覺到他手上的汗毛在輕輕刮擦我的臉頰,「我不管你這顆漂亮的腦袋瓜里在想什麼,這時候我只要你想我們一定會成功,而且是安全無事。」
「好,你說得對,傑克。」
我一定會救下你,不惜一切代價。
「這才是我認識的V,哈。」
……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天氣晴朗。
仿佛一切都好。
紺碧大廈很豪華,精緻地叫人喘不過氣,又威嚴地仿佛長詩里古希臘王的鎏金宮殿。
服務人員改裝了一身光滑金皮,就像一群會說話的昂貴雕像。
在這裡往來的都是高端人士,手裡端著的是香檳,嘴裡聊的是罪行,彬彬有禮的外表,男盜女娼的行徑,還有直達下三路的腦溝回。
我們的好傑克,他已經開始學著拿腔拿調,扯著漫無邊際的大話,還說有機會一定帶米絲蒂來看看。你還真把自己當大人物了?
他拿著小平頭先去套房裡落腳,我還打算在大堂的酒吧里轉轉。
我找到這裡的酒保。
每個酒吧都有一個酒保不是嗎?
和他聊了兩句,他問我,「你知道紺碧大廈歸誰管嗎?」
「這兒不是荒坂的產業嗎?當然歸荒坂管。」
「那你知道具體是誰負責嗎?主管人,總經理,或者別的什麼管理團隊。你有見過或者聽過他們嗎?」
「不知道。」
酒保收拾著酒杯,「對,太奇怪了——沒人知道。他們就像幽靈一樣。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們有時候會扮成服務員的樣子,暗中考察這裡的服務質量?」
他這話仿佛在暗指自己就是喬裝打扮的大人物。
「聽起來像是三流小說里的偶遇故事。」
「這年頭誰不是活在故事裡呢,你不也一樣嗎,小姑娘。」
他的話在某種程度上刺痛了我,我無法繼續在這裡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