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鹽能帶來多少利益,你比我心裡清楚。」賀蓮芳把手伸到火盆上取暖。雖然沼澤府的冬天要比京城的冬天暖和很多,但是賀蓮芳早年傷了身子,一到冬天就怕冷,所以天一冷就必須烤火取暖。
趙曜心裡自然清楚新鹽帶來的巨大利益。他微微蹙眉道:「四哥和八哥不會打我的新鹽的主意。」
「代王和景王呢?」賀蓮芳提醒趙曜道,「他們可是缺錢。」
趙曜聳聳肩說:「他們缺錢關我什麼事情。再者,我和他們又不親近,他們就算打我的新鹽的主意,也要看我理不理他們。」
「他們來明的不行,但是會來陰的。」
「他們還能硬搶不成?」趙曜倒不怕代王和景王他們,「再說,父皇已經派人在別的地方做新鹽了,等到明年我這邊做出來的新鹽就會變得不值錢。」
「你心裡應該清楚他們的手段。」賀蓮芳覺得趙曜不能仗著自己在嶺南,以為遠離京城就能平安無事。「就算他們打不了新鹽的主意,但是玻璃和鏡子呢?」
趙曜眼神驀地一厲,語氣冰寒:「如果他們真的打我的主意,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他並不是軟柿子,任由他們拿捏。
「等你把玻璃和鏡子送到京城後,各種算計將會接踵而至。」賀蓮芳拿著火鉗撥了撥火盆里的炭火,「你要做好準備。」
趙曜微微頷首道:「二叔放心,我心裡有數。」他是真的一點也不擔心代王和景王他們的算計。就算他不在朝中,但是四哥和八哥他們在。他們會替他攔住朝中的陰謀。
「你來沼澤府也有一段時日,你這段時日做了不少事情,你有沒有想過你做的事情瞞不了魏王?」
趙曜聽到賀蓮芳這麼說,微微眯起眼,表情晦暗不明道:「二叔,你的意思是?」
「你覺得你在沼澤府做的這些事情能瞞得住魏王嗎?」賀蓮芳表情淡淡地說道,「沼澤府有南魏人,你不會忘記了吧?」
趙曜的眉心皺起,「我目前做的事情,就算南魏人知道,就算八哥知曉,也沒有什麼。」他現在做的事情並沒有涉及到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
「日後呢?」賀蓮芳道,「你應該知道南魏人的本事。」
「二叔,你的意思是殺了八哥派來的南魏人?」
「你不想殺?」賀蓮芳的意思是趁南魏人目前什麼還都不知道,趕緊除掉他們,省得夜長夢多。
趙曜沒有出聲。
「你想讓你八哥知道你在嶺南所做的事情?」
趙曜當然不想。
「二叔,即使我現在把在沼澤府的南魏人全部殺了,日後就沒有南魏人再來沼澤府,或者去嶺南其他州府了嗎?」趙曜嘴角揚起一抹苦笑,「難道他們來一次,我就殺一次?」
賀蓮芳面無表情地說道:「南魏人留不得。」
「南魏人目前並沒有做出對大周,對百姓不利的事情來。」趙曜輕輕嘆了口氣說,「再說,我現在也沒有本事把南魏人殺光啊。」就算他有本事把南魏人殺光,到時候肯定會驚動八哥,屆時八哥還是什麼都知道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我做的事情瞞不了四哥和八哥。」趙曜心裡清楚,他做的這些事情,只能一時地瞞住四哥和八哥。等時間長了,四哥和八哥一定會察覺發現他做所的事情不簡單。「話說回來,如果四哥和八哥一直發現不了我做的事情,那四哥和八哥未免太愚笨了些。」
「當初,我讓你與楚王和魏王拉開距離,你不聽。」賀蓮芳早就告誡趙曜,讓他遠離楚王和魏王。「你一直在他們面前裝瘋賣傻,等到他們日後察覺到你一直在欺騙他們,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想?」
趙曜嘴硬地為自己辯解道:「我並沒有欺騙他們吧,我也沒有在他們面前裝瘋賣傻吧,我只是有些事情沒跟他們說。」
他又說:「再說,四哥和八哥他們也有很多事情瞞著我不說,我們算是半斤八兩吧。」
賀蓮芳聽完趙曜的狡辯,毫不客氣地諷刺道:「你這話跟我說有什麼用。」
「就算四哥和八哥很快發現我做的事情,但是他們應該不會與我反目成仇。」趙曜說這話的底氣不是很足,「我又不跟他們爭奪皇位。」
賀蓮芳好笑地看著自欺欺人的趙曜:「你覺得你的好四哥和八哥會像你這麼想嗎?」
「二叔,我相信四哥和八哥他們不會懷疑我的用心。」趙曜神色突然變得非常嚴肅,「我相信我們兄弟之間的情誼。」
「情誼?」賀蓮芳被趙曜這話逗笑了,他冷笑道,「你們兄弟之間的情誼充滿欺瞞,你覺得你們的兄弟之情還情比金堅麼?」
趙曜被賀蓮芳問的啞口無言。
「你要是真的相信楚王和魏王,你就不會一直欺瞞他們。」賀蓮芳犀利地撕開趙曜的自欺欺人的心理,「你應該早就告訴楚王和魏王他們,你這些年做的所有的事情。」說著,他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可是,你願意嗎?你敢嗎?」
<center>
</center>
面對賀蓮芳的咄咄逼問,趙曜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曜,你說你是為了自保才做這麼多事情,你覺得會有幾個人相信?」賀蓮芳繼續逼問,「楚王和魏王他們真的會相信你毫無奪嫡之心嗎?你瞞住他們做了這麼多的事情,甚至比他們做的事情還要多,你真的覺得他們會相信你嗎?」
趙曜繼續沉默不語。
「你這些年所做的一切事情,在任何人眼裡都是為了奪嫡而做的。」賀蓮芳當然清楚趙曜毫無奪嫡之心,他之所以這麼逼問,其實別有目的。「等楚王和魏王他們發現你所做的事情後,他們只會認為你是扮豬吃老虎,覺得你心機深不可測。」
趙曜默然地看著賀蓮芳。半晌後,他面上露出一抹苦笑:「二叔,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想說什麼?」
賀蓮芳收起方才的凌厲,神色如常地反問道:「你覺得呢?」
「二叔,你是知道我沒有奪嫡之心,我不想當皇帝。我這些年之所以做了這麼多事情,為的就是讓自己能自由自在地活著。」想要自由自在地活著,他得為自己籌謀一切,讓任何人都奈何不了他。
「我知道有什麼用。」賀蓮芳潑冷水道,「你的皇兄們可不會相信你。」
「就算日後四哥和八哥不相信我,認定我是一個心機叵測的人,與我反目成仇,那我也認了。」趙曜長舒一口氣道,「我相信日久見人心,等到日後,四哥和八哥他們會相信我真的沒有奪嫡之心,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
「趙曜,換做是你,你知道你一向關愛的弟弟,不僅不蠢,反而深謀遠慮。他去嶺南是為了培養自己的勢力,然後他的勢力越來越壯大,你會安心嗎?」賀蓮芳的語氣又變得犀利,「你會永遠相信他沒有謀反之心嗎?」
「我……」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賀蓮芳語氣冰冷道,「就算你的好四哥和八哥心大,相信你,但是他們的兒子會信任你嗎?朝中的大臣們會相信你嗎?」
「二叔,我在沼澤府之前,你跟我說過這件事情,並成功勸我同意暗中養十萬私兵。」趙曜疑惑又不解地凝視賀蓮芳,「二叔,你如今算是舊話重提,到底想讓我做什麼,難道又要讓我再養十萬私兵?」
「趙曜,我方才跟你說這些話的目的是為了提醒你,你不想奪嫡,並不代表你不會捲入奪嫡之中。你現在的確沒有捲入,但是日後會逼不得已涉入其中。」賀蓮芳又言道,「有時候,你甚至會被逼的不得不奪嫡,因為你不爭,就會死。」
趙曜聞言,心頭猛地一沉,臉色瞬間變得沉冷。
「趙正是疼愛你,但是他能護得住你們母子一世嗎?」既然已經來到了嶺南,賀蓮芳不打算像以前在京城那樣對他做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得加把火了。「趙正他會老,也會生病,屆時在宮裡的梁嬪怎麼辦?」
趙曜被賀蓮芳這番話說得一張臉陰沉如水。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去奪嫡,而是讓你時刻有奪嫡的準備。」賀蓮芳放緩語氣道,「等到時你被逼的不得不奪嫡,你不至於束手無策。」
趙曜聽後,神色變得古怪:「二叔,你剛才不是說我這些年所做的事情看起來就像是在奪嫡麼,那我還做什麼準備啊。」
「我是說你的心。」賀蓮芳拿著火鉗指了指趙曜的心臟,「你的心可沒有做好隨時奪嫡的準備。」
「我沒有打算爭奪那個位子,我的心當然不會做好準備。」
「那你現在可以準備了。」
趙曜:「二叔,我覺得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賀蓮芳被趙曜這句話氣笑了:「趙曜,你是故意跟我裝天真,還是想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趙曜的臉色變得僵硬,尷尬地笑了笑:「二叔,你今晚的話格外尖銳啊。」
「我再不敲醒你,等到明年你就沒有好日子過。」賀蓮芳拿著火鉗輕輕地敲了敲趙曜的腦袋,「不要再掩耳盜鈴了。」
趙曜滿臉無奈道:「二叔,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叔啊。」
「身在皇家,有很多身不由巳,也有很多逼不得已。」賀蓮芳語氣變得溫和,「你心裡應該清楚。」
「唉……」趙曜長嘆一口氣,滿臉的惆悵。就是因為他心裡什麼都知道,所以才會一直自我欺騙。
「日後,我會時不時敲醒你。」既然來到嶺南,奪嫡的事情就該提上日程了,不能再任由小十這個小子散漫下去。
趙曜:我是真的不想奪嫡,更不想當皇帝,怎麼就沒有人相信我?
賀蓮芳:鬼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