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亮了!撤出來,快!」
朝陽也從逃生門沖了進來,火勢太大,灼燒她的視線。
「朝兒!」沈清洲木懷成胤承游弋,連尉遲達都沖了進來。
那一瞬間的溫度,超過火焰。
「去他娘的抗旨,主人!」尉遲達衝進火里,用身體替景宸擋住死士的攻擊。
景宸不要他們抗旨,不要他們下來,可尉遲達不顧一切的沖了進來,擋在景宸身前。
死士的利爪抓傷了尉遲達的後背,鮮血瞬間用了出來。
反抗中,尉遲達被死士的手刺穿了腹部,可他依舊死死的張開雙臂,替景宸擋住死士,讓他有足夠的時間控蠱。
景宸觸動著蠱笛,早已經沒有了力氣。
笛聲在火焰中斷斷續續,盡顯悲涼。
「啊!」終於,景宸控制住不住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他不明白……到了最後的的一刻,他這一生做的究竟是對還是錯。
他可有後悔?
可有……迷茫與彷徨。
「主人……」尉遲達強忍著疼痛,像是一座山,用強裝結實的身軀替景宸擋這一切……
「為什麼……不聽話。」景宸聲音沙啞。
「我的命,是您給的……沒有您……尉遲達……沒有今日。」如若不是景宸救了他,他尉遲一家在西域依舊是罪臣之後。
是景宸給了他絕對的權利,教他武功,給他最好的一切。
他的命,是景宸的。
「走啊!」朝陽撲上去抱住蕭君澤,哭喊著讓他們帶阿雅和阿木走。
可死士和蠱人很聰明,很快聚集在了逃生門的位置,他們在阻擋進來的人離開。
他們頗有一種大不了大家同歸於盡的架勢。
「滾開!」景宸拼命的喊著,控制死士讓他們滾開。
可那麼多死士,景宸的眼角流出鮮血,也僅僅只是阻止了他們短暫的進攻。
胤承蹙眉扛起阿木,又看了眼抱起阿雅的游弋。「殺出去。」
木懷成站在兩人身前。「保護好兩個孩子,交給我……」
也許死亡是冰冷的,沒有溫度。
他們腳下踩著的是蠱人和死士的屍體。
四周是熊熊的烈火,灼熱,冰冷,互相交織。
可那一刻,所有人的心裡燃燒的都是活的希望。
他們要拼盡全力活下來。
保護他們想要保護的人活下來。
他們要贏,必須要贏。
「蕭君澤……」朝陽哭著抱緊蕭君澤,她快要感受不到蕭君澤的脈搏了。
毒素已經進了骨血,如若不儘快祛毒,他真的會死的。
「我愛你……」蕭君澤聲音無力且沙啞。
朝陽跪在地上,哭的聲嘶力竭。
她從未這麼放下一切戒備,拼命的哭喊過。「不要死……別丟下我。」
蕭君澤拼命回抱住朝陽。「我不會死……」
「我也愛你……」朝陽擦了擦眼淚,在蕭君澤耳畔說了一句,用力將人扛了起來。「父親!我們殺出去!」
沈清洲高大的身形護在朝陽身前,哪怕用他的命,送朝陽和蕭君澤出去。
「走啊!」胤承喊了一聲,幾人拼命往死士和蠱人的方向走去。
「嘭!」終於,尉遲達撐不住跪在了地上。
景宸緩緩閉上眼睛,放下手中的蠱笛。
他還有最後一個法子……
讓蠱人反噬自己。
天生的控蠱血脈,血液對蠱蟲有控制能力,同樣也有致命的吸引。
「走啊!」游弋回頭,看著景宸,傻傻的喊著。
景宸只是沖游弋笑了一下。
那個孩子……當年被古雨送走的孩子,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景宸拼命的想要然死士滾開,可死士一多便只想反噬他。
蠱人同樣蠢蠢欲動,又因為被火焰驚嚇,開始無差別攻擊。
阿木早已經沒有力氣控制他們,想要逃出去很難。
就在朝陽以為這是一場惡戰的時候,突然……有種奇異的血香氣,仿佛在空氣中蔓延。
朝陽呼吸一凝,轉身看著高台之上。
景宸虔誠的跪在那裡,雙手交疊放在掌心,似乎是在做什麼最後的儀式與祈禱。
「不要……」蕭君澤聲音已經無力,抬起的手指也終究摔落了下去。
他知道,景宸要做什麼。
「這是控蠱族控蠱最強的儀式,生祭,聽聞當年蠱人崑崙的主人阿古彌婭,為了崑崙……也選擇了生祭。」
沈清洲聲音沙啞。
時間就像是輪迴,阿古彌婭為了愛人選擇生祭。
景宸終究也為了自己想要守護的人,走到了這一步。
這絕對不是景宸突然而來的想法,他……其實早就已經決定了。
用生祭的方式,換他女兒一條生路。
空氣中那股奇異的香氣越來越濃郁,那是只有毒谷控蠱血脈才會有的特殊香氣,那是毒谷一種特殊的藥草,能讓血液對蠱蟲產生致命的吸引。
景宸割破自己的手腕,用自己的血液……放大控蠱能力。
吹動蠱笛,景宸終究……還是拿自己獻祭了。
血液中的香氣開始蔓延,蠱人和死士的視線都被高台吸引,他們離開逃生出口,拼命往高台撲了過去。
朝陽不敢繼續看下去,緩緩閉上雙眼。
景宸……
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沒有權利評說。
又是什麼力量,讓他走到今天,最終屍骨不留。
仿佛……他好像真的從來沒有來到這個世間。
仿佛,南疆公子景宸,真的只是一個傳說。
一個美麗而又淒涼的傳說。
「走!」天快亮了,火勢在風的作用下嗚咽而起。
風不穩,火焰不穩。
火蛇衝著朝陽和蕭君澤的方向吞了過來。
沈清洲擋在朝陽身側,聲音隱忍。「走!」
朝陽看著沈清洲,咬著牙快速逃離。
沈清洲後背被火焰灼燒,強撐著傷口的疼痛,一步步從火焰中走出去。
朝陽就等在逃生門的位置,見沈清洲走出來,衝上去用力抱住他……
抱住她的父親。
原來,釋懷,才是真的放過自己。
終究,這是她的父親,他也是愛自己的,這就夠了。
真的夠了。
朝陽一個字都沒說,只是緊緊的抱著沈清洲。
沈清洲受寵若驚的驚了許久,手指僵硬的抬起,顫抖著拍了拍朝陽的後背。「先救蕭君澤。」
朝陽轉身跑到蕭君澤身邊,用銀針封住他的脈絡。「沒有蠱蝶了……怎麼辦。」
朝陽聲音透著哭腔。
沒有蠱蝶了,蕭君澤的毒藥如何解。
已經深入骨血了。
「有……」游弋憨憨的跑了過來,從懷裡掏出一隻奄奄一息的藍色蠱蝶。「城牆上,給你傳信的。」
朝陽終於控制不住捂嘴哭了起來。
蕭君澤留下安撫她的那隻蠱蝶,卻成了他救命的稻草。
景宸也撐不住摔在了地上,眼淚砸在地上。
天亮了……
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看著逃生出口熊熊燃燒的火焰,被將士們用巨石擋住。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火焰中,燃燒殆盡。
胤承將阿木放在朝陽身邊,也無力的摔坐在她身邊。「別怕……」
這一場戰爭,讓他明白了一點。
沒有什麼,比朝陽活著,好好活著更重要。
無論她如何抉擇,將來又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