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4章 被神明下視的螻蟻

  「到前邊去看看吧,」蕭真跟林得意說:「蠻夷都投降了,還能有什麼危險?」

  八姐夫忙就跟林得意說:「別的都好說,把這幫蠻夷交給大公子就是,就是那個諸桐看著,唉!」八姐夫搖頭嘆了口氣。

  林得意不明白地問:「諸桐怎麼了?」

  一個專管出主意的壞種,沒了打手,諸桐還能有什麼用?他跟個廢物沒兩 樣了啊。

  八姐夫:「那傢伙被揍得不輕,我瞧著他應該是活不長了。」

  林得意:「那就讓他死好了。」

  他這邊有大夫,太醫軍醫都有,但對諸桐這種指定得死的人,有必要給他治病療傷嗎?沒有嘛。

  八姐夫說:「我就是可惜,這種王八蛋應該審他,判 他的罪,再拉上法場砍掉他的腦袋。」

  八姐夫的意思是,要公審諸桐,讓他在人民群眾的面前認罪伏法,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人罪有應得。

  「真應該讓天下人都看看,他們魏黨的人都幹了些什麼混帳事,」八姐夫說著說著就火大了,「諸林就是個王八蛋,做造反的軍師,這個姓諸的也做造反軍師!」

  就老諸家的這個尿性,這份家學,聖上誅他們九族,一點沒冤枉他們。

  「他就是設計害你大哥的人,」看八姐夫在這兒怒髮衝冠,林得意卻沒什麼反應,蕭真便提醒了林得意一句。

  林得意很平靜地說:「我們去前邊看看吧。」

  這一回沒人擔心林得意會遇上危險了,蠻夷都跑來投誠了,不可能在見到林得意後,這幫子蠻夷又後悔,要殺林得意吧?

  一行人簇擁著林得意往官道上走,走在林得意身前的,是兩個手拿盾牌的護衛。雖然覺得沒有危險,但八姐夫還是很小心的,防備著會有人沖林得意放冷箭。

  林得意沒走上幾步,突然小聲問走在他身旁的八姐夫:「這個金花是什麼人?」

  八姐夫:「她是鳴山洞的頭人,他們這個部落人數不過百,在蠻夷里就是個弱小。」

  林得意:「那其他的蠻夷 為何會聽她的話?」

  八姐夫:「你說投誠的事啊?留在他們大營里的全是小部落,她是矮子裡拔高個兒。」

  林得意又問:「他們一共多少人?」

  八姐夫:「三百人。」

  林得意:「是蠻夷大營里只有這三百人了,還是只有他們這三百個人願意投誠朝廷?」

  八姐夫這下子答不上來了,他沒來及問。

  林得意:「那這個金花頭人可信嗎?」

  八姐夫:「雖然老話常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她要是詐降的話,她圖什麼呢?」

  有名有姓的土司和頭人們都死得差不多了,大部落經此一役,再想興風作浪是不可能了。金花想通過詐降朝廷,為西南之地的夷人爭取喘息的時間,等緩過勁兒來了,再跟朝廷干?

  八姐夫:「就一個百人不到的小部落,這金花能圖謀這麼大的事?」

  蕭真在這時插了句嘴:「他們一共也就三百人,就這點人了,他們還想著翻身?」

  八姐夫:「舅老爺說的是。」

  謝九歡也想替金花說說話,灰寶的主人哪有這麼大的野心哦,但她的喵喵叫,林得意聽不懂啊。

  聽完了八姐夫和蕭真的話,林得意只說知道了,他沒表態。金花到底可不可信,林得意得見著了人再說,他要識不了金花這個人,那就還得麻煩他大哥和二哥來識人。

  官道上,金花的心情很焦灼,她不知道朝廷能不能信他們這幫人。別的不說,站她對面的那個壯漢,肯定是沒全信她的話。

  六姐夫心裡也覺得,這三百個要投誠朝廷的蠻夷,應該是真心的,大部隊、精兵強將都打沒了,他們這三百號人還拼什麼命呢?但心裡這麼想著,六姐夫卻還是沒給金花一個好臉,事情就怕萬一,有了沈小姐的前例之後,他可不敢把人隨隨便便的,就往大公子跟前領。

  林得意走到了官道上,六姐夫讓人看著金花,他自己跑到了林得意的跟前。

  「談得怎麼樣了?」林得意站下來小聲問。

  六姐夫:「據金花所說,他們蠻夷的大營里沒有可戰之人了,除了傷兵,就是快要餓死了的奴隸。跟著金花過來的這三百人,是他們最後的能走能跳的人了。」

  林得意:「帶人去他們的大營看看吧。」

  「是,」六姐夫應聲。

  六姐夫轉身就又去找金花,要金花派人帶路,他又點了一隊兵卒,由一個校尉領頭,讓他們跟著金花的人,去蠻夷的大營看看。

  金花二話沒說就派了嚮導,校尉和他這一隊人都換了快馬,當即就跟著嚮導走了。

  林得意走到了金花跟前站下來,林四少爺長得好,重傷還沒痊癒之下,人又顯得單薄,竟給金花一種柔弱之感。

  在金花盯著林得意看了足有三分鐘後,八姐夫受不了,往前走了一步,將林得意擋在了身後。

  金花一點不覺尷尬,這位年輕公子長得這麼好看,讓她多看幾眼怎麼了?其實八姐夫這樣黑壯的漢子,金花頭人也是很喜歡的,強壯的男人自有強壯男人的好嘛。

  站在金花身後的老族人倒是心裡有數,中原人講究個禮數,他們頭人這樣盯著人家公子看,是在冒犯人家呢。

  「別看了,」老族人小聲提醒金花:「正事要緊。」

  謝九歡這時看遍了全場,沒看見灰寶,看來灰寶沒被金花帶過來。

  老族人這時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跟金花說:「對面那個公子手上抱著貓。」

  金花:「我看見了,那貓長得不太行,又瘦又禿的,它是不是生病了?」

  老族人:「這隻貓我見過,就是桀頓死的那天,跟灰寶一起待在中軍帳的那隻貓。」

  金花一驚。

  老族人:「它是那位公子養的貓,那它又怎麼會跑到我們的大營去的?」

  金花遲疑道:「貓幹不了探子的活吧?」

  老族人:「應,應該幹不了吧?」

  狗可以看家,找人找物,貓能幹什麼?灰寶每日就是睡覺,吃,玩,再睡覺的,想必貓都是一樣的吧?

  「所以桀頓死的時候,那位公子就在我們的大營附近?」金花猜道。

  人不好明目張胆地進敵軍大營,貓卻是可以的啊。

  「朝廷打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的大營在哪裡,」老族人小聲感嘆:「打從一開始,朝廷就在算計我們了啊。」

  知道大營在哪裡,跟水淹大軍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老族人和金花都說不上來,但朝廷的形象,在兩個從來沒跟朝廷打過交道的人的心目中,猛地就又陰險了幾分。

  被朝廷高高在上地俯視,形如九天之上的神明,下視地上的螻蟻,這挺辱人的,但金花能忍受,弱小的人受辱這不正常嗎?讓金花忐忑不安的是,螻蟻的命可不值錢啊,高高在上的朝廷會在乎他們這些人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