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太厲害了!罪該萬死!!
此時的賈楨,真的是如同雷擊,遍體冰涼。
恭親王見到這一幕,不由得一聲嘆息。
這賈楨的反應和當時自己是一模一樣的。
賈楨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完了奏章,又望向了蘇曳。
無法用任何言語表達自己的驚駭。
這……這都能翻盤?
如此必死的局面,都能翻盤?
不,這不僅僅是要自救了。
而且是要把對手全部弄死。
太狠毒了!
何等嗅覺?
何等厲害?
這般厲害,為何在南方會被曾國藩弄得如此之慘,甚至差點丟了性命?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蘇曳,沒有想到第一次見面,竟然就是如此絕殺之局。
賈楨本能地想要跪下,但是一猶豫。
不能跪,這個時候千萬不能跪!
他頓時無比的後悔,為何要來趟這攤渾水啊?
明明不干他的事情啊。
但事到如今,賈楨也不得不迎戰,他目光一寒,道:「蘇曳,你想要做什麼?你當皇上是什麼?你為了逃過死罪,不惜製造驚天冤案嗎?不惜朝堂動盪嗎?」
「伱當本朝是什麼?你要製造蠱巫之禍嗎?如今多事之秋,你要讓大清禍起蕭牆嗎?」
接著,賈楨這才朝著皇帝跪下道:「陛下,臣請斬殺蘇曳,否則此人必將禍國殃民,遺禍無窮。」
而蘇曳則指著賈楨道:「陛下,賈楨涉嫌勾結亂黨,參與謀害陛下,事後又試圖將謀殺廣奇兄弟的罪名栽贓在我家頭上殺人滅口,如此包藏禍心,忝居高位,恬不知恥,當斬之!」
「賈楨,在皇上面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了,你捫心自問,你真覺得廣奇兄弟是我們殺的嗎?」
「我嫂子是踢了廣奇和廣束一腳,但那也是為了自衛,因為這幾人招式下流,試圖趁亂非禮她,女子為了自己的貞潔,將他們一腳踢飛有何錯?」
「廣奇被踢飛吐血之後,仍舊中氣十足,當著所有人的面高呼,我蘇曳一家完了,要被抄家滅族了。」
「他這種行為是什麼?完全是碰瓷!」
「被踢了一腳吐血之後,當時還中氣十足,活蹦亂跳,結果回家就死了,而且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尋常順天府審案子是幾時?怎麼也要過了巳時吧,而你今天審案是幾時?辰時啊,天剛亮不久,什麼時候賈楨大人這麼勤奮了?這麼早早的審案,這麼早早的定案,卻是為何啊?是怕夜長夢多嗎?」
「賈楨大人,你官聲極好,剛正清明!你就當著皇上的面,拍著你的胸口說,對廣奇兄弟之死,你難道心中真的沒數嗎?你真覺得是我們殺的嗎?」
「賈楨,你們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穆寧柱父子此時就在順天府衙吧,皇上派人去一查就知道,穆都統這麼大的人物,出現在順天府衙又是為何?」
「你說啊,你敢當著皇上的面撒謊嗎?你敢欺君嗎?」
賈楨心潮洶湧。
這蘇曳太毒了,太厲害了,他的問題太刁鑽了。
就這一連串,讓他根本無法招架,也無法回答。
你若老實回答,說知道這個案子有貓膩,那你還急著定罪,那你就是草菅人命,不配為官。
你說回答說,我是秉公斷案,那就是欺君。
在皇帝面前,可不講證據,完全是唯心的。
這個案子,賈楨不知道有貓膩嗎?他當然知道。
那皇帝呢,也能通過前因後果判斷出有貓膩的。
如果你賈楨說是什麼我是秉公辦理,人就是你們殺的,那就是欺瞞皇帝,這個後果更嚴重。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而且賈楨心裡的話就是,我為何這麼急著給蘇曳一家定罪,除了賣湘軍和穆寧柱一個人情,歸根結底不是想要討好聖心嗎?
皇上您想做袁紹之事,卻又不能做,那作為臣子就為你代勞啊。
但這話也不能講,只能做,不能說。
偏偏,蘇曳編織了一個謀殺皇帝大案出來。
直接把什麼袁紹殺田豐這種小事沖得稀碎。
最關鍵的是,現在穆寧柱確實就在順天府中,這該如何解釋?
雖然廣奇是你的堂侄兒,你會關心案情,但讓兒子廣錄一個人去也就夠了,父子倆一起去,未免也太鄭重其事了吧。
而且關於涉嫌參與謀害皇帝的陰謀集團,賈楨腦子飛快轉動之後,發現他自己不能辯解。
因為他沒有立場辯解,因為他確實是恭親王奕的老師,而且還是關係最密切的老師。
最有立場辯解的人是杜翰!
因為他的父親是杜受田,是幫助當今皇帝奪嫡成功的最大功臣,皇帝最忠臣的心腹。
很多話由他來說,才最有說服力。
張玉釗,我是為了你們才捲入這個麻煩的,如果你足夠聰明的話,就應該知道怎麼做。
否則,天大的麻煩,你也逃不脫。
於是,賈楨選擇閉嘴,不解釋。
反正說什麼都是錯,不如不說。
他一頭磕在地上,然後再也不起來。
不得不說,他還真是老練聰明,知道此時的沉默,勝過千言萬語。
而就在此時,外面響起了聲音。
「皇上,軍機大臣杜翰求見!」
蘇曳頭皮微微一麻,還真他麼是高手過招啊。
一開始或許有疏忽,但真正上場之後,真是一點錯誤不犯。
這邊賈楨的應對,毫無破綻。
而場外的張玉釗,其實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可是聽說廣奇家裡被查抄出一大堆證據抬往皇宮,知道賈楨被召入皇宮,立刻進行了推斷。
雖然他什麼都不知道,但根據現有的跡象,還真被他推斷得八九不離十了。
接著,他立刻就選到了最優解,去求立場最超然的杜翰進宮助戰。這某種意義上已經升級到低烈度黨爭了,而相較於歷史上,此時湘軍和肅順一黨捆綁得更深。
因為杜翰是皇帝的絕對心腹,而且他和父親杜受田,也是卓秉恬的絕對政敵。
任何人都可能為卓秉恬說好話,唯獨杜翰父子不會。
頓時間,蘇曳汗毛豎起,充滿戰意!
……
果然,聽到杜翰名字後,咸豐的表情頓時變了,充滿了期待和親近。
這是絕對心腹的待遇。
片刻後,軍機大臣杜翰進入行禮。
「臣杜翰,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咸豐道:「杜卿起來,你幫朕看看這份奏章。」
瞧瞧這口氣,隨意親切,也不客氣疏遠。
賈楨跪的時候,皇帝又是喊賈師傅,又是親自來攙扶,又是賜座。
剛剛杜翰和張玉釗已經對發生的事情進行了大膽的猜測,基本上猜個八九不離十了,但此時見到這份奏章,還是一陣陣心驚肉跳。
所有人都覺得這次蘇曳必死無疑了,根本沒法自救。
沒有想到,他竟然選擇這種方式?
太毒了,太刁鑽了,太厲害了。
真是太小看這個人了啊。
杜翰看完奏章,又看了滿滿當當的證據。
「皇上,臣有些話,想要私下和您說。」
「好!」咸豐道:「移駕!」
稍作猶豫,皇帝道:「田雨公,你也來!」
……
咸豐的私人小書房內,只有三個人,皇帝,杜翰,田雨公。
「皇上,這個案子其實很簡單。」杜翰道:「穆寧柱看上了蘇赫一家的家產,試圖吞併,之前不敢動,後來在朝會上,崇恩狂悖犯上,觸怒龍顏,這群人就揣測聖心,想要幫助皇上殺蘇曳。」
「可笑!」咸豐怒道:「真當朕是袁紹嗎?」
杜翰道:「是啊,穆寧柱貪婪,賈楨糊塗。」
「但本質上,這兩人都是想要為君分憂。只不過穆寧柱私心中,還想要借著為君分憂之事發一筆橫財,而賈楨則完全是一心想要為君分憂了,他根本不需要賣穆寧柱面子。」
「所以,這是好心辦了糊塗事!」
咸豐道:「那蘇曳奏章中未言之事呢?」
杜翰道:「卓秉恬可能授意太僕寺少卿寧壽,讓陛下的戰馬忽然發瘋,讓您摔下馬一事嗎?」
咸豐道:「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朕才十歲,很多事情記不住清楚,當時愛卿正當壯年,幫朕良多,應該清楚。」
杜翰沉吟了一會兒,仿佛陷入了認真的回憶。
「回稟陛下,當時家父和卓秉恬是絕對死敵,如果對方真的做過這等事,家父應該不會放過。」杜翰道:「至少家父從未和臣提起過,而且先帝何其謹慎,如果真的有如此駭人聽聞之事,相信他絕對不會放過。」
末了。
杜翰又補充了一句:「甚至是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
說完之後,他稍稍有些後悔,因為這句話過火了。
但這段話,直接讓咸豐動搖了!!
是啊,當年老師杜受田和卓秉恬是何等政敵?如果卓秉恬做了這樣的事情,杜受田怎麼可能放過?先帝又怎會不查?
咸豐道:「那愛卿的意思是蘇曳為了自救,胡亂攀咬?」
杜翰道:「他的兄長蘇全是個老實人,查到太僕寺戰馬意外瘋癲變成廢馬極多,此事被他知道了,再聯想到皇上曾經墜馬,於是抓到救命稻草,延伸織網,編造成為驚天陰謀,掀起驚天大案進而自救反擊。」
事實上,杜翰還真是一語道破真相。
咸豐聽聞之後,眉頭緊皺。
杜翰道:「其實這也無可厚非,畢竟在廣奇一事上,他們家確實是冤,那一腳應該確實踢不死人。」
「但是……」杜翰話風一轉道:「像蘇曳這樣,利用皇上的聖心來自救,來消滅政敵,實在是失去了敬畏之心。」
這話誅心了!要人半條命!
一下子戳到了咸豐最敏感的地方。
當時惠親王綿愉就是這樣勸住了咸豐沒殺蘇曳,免得成為曾國藩借刀殺人的工具。
而現在,杜翰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蘇曳,只不過他沒有惠親王說得這麼露骨。
但咸豐還是心中大怒,感覺到自己的尊嚴受到巨大的挑戰。
如果真如同杜翰所說,那蘇曳也其心可誅。
你們這些臣子,就這麼看輕朕嗎?
曾國藩想要利用朕做刀子,你蘇曳也是這般?
朕是你玩弄權術的工具嗎?找死嗎?
咸豐其實不在意是誰殺了廣奇,這個大菸鬼,還中飽私囊,死不足惜。
但是他在意被利用。
此時咸豐陷入巨大矛盾之中。
他一邊覺得蘇曳奏章是對的,卓秉恬當年就是謀害自己,他和寧壽、賈楨、穆寧柱都是同黨,否則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一邊又懷疑這是蘇曳在玩弄權術,利用自己,想要把自己當成刀子用。
一時間,咸豐左右舉棋不定。
此人就是這樣的,多疑少斷,只要覺得有人要害他,多疑的神經頓時被強烈刺激。
可是他這左右搖擺不要緊,卻關乎到多少人的性命?
「皇上,蘇曳此風不可助長。」杜翰輕飄飄道:「否則會開一個壞頭,會讓臣子們對皇權失去敬畏的。」
這話誅心,致命一擊!
大理寺卿田雨公當然覺察出了皇帝的動搖,心中頓覺不妙。我的大案啊,可不能丟了。
於是,他冒險在邊上道:「皇上,臣覺得杜大人說的非常有理。」
接著,田雨公繼續道:「若蘇曳真是在玩弄權術,利用皇上,那就是罪該萬死。所以臣斗膽,請皇上下旨讓蘇曳進來,我和杜翰大人當面質問他,不管是忠是奸,定讓他現出原形。」
蘇曳,我田雨公一人可能幹不過這杜翰,你更厲害,我們一起上!
是輸是贏,就看這一著。
……
註:第二更近四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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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