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後,刑玖城。
李遷年御使飛行靈器,落在一座青秀翠綠的山頭。
他的面色頗為沉重,甚至帶有幾分哀傷。
「呼。」
將飛行靈器收起,深吸一口氣,輕觸面前護山法陣,朗聲開口。
「啟稟熊師伯,弟子李遷年請見。」
片刻,裡面傳來一道厚重聲音,「進來吧。」
隨即面前陣法打開一道口子。
李遷年也不客氣,飛身踏入其中,停在一座山頭大院之前,疾步進入門牆。
穿過一片院子,走入大堂。
熊衍負手而立,見他面色凝重,不由開口問道,「怎麼如此匆忙,難不成魔道又有動作?」
李遷年恭敬躬身一拜,「拜見熊師伯。」
「如今局勢甚好,刑玖城固若金湯,敵人不敢來犯。」
「弟子此番前來,為的是私事。」
「哦?」
熊衍略微驚訝,「你尋常時候從不輕易攪擾,今日不先與敬一商量,卻直接過來尋我,可想而知不是小事。」
「說來聽聽吧。」
李遷年一臉嚴肅道,「弟子想向您請辭,回歸天元門。」
熊衍眉頭微挑,「說說理由。」
「弟子一位摯友壽終病危,我想回去見他最後一面。」
「什麼樣的摯友?」
「亦師亦友。」
熊衍微微思量,開口道,「現在戰事不似前幾年緊張,我可以給你放三個月假,讓敬一暫代城中事務。」
李遷年搖了搖頭,「前線戰場十餘年,兇險無比,弟子早已厭倦了,此番回到宗門,也是存了遠離戰場的心思。」
「你可要想清楚,天元門與星魔宮交戰二十餘年,東線戰場已經有大片城池淪陷,唯有這刑玖城失而復得。」
「眼下雙方傷亡甚巨,已有休戰之意,坐鎮刑玖城的功勞有多大,你心裡應該清楚,難不成真要現在拱手於人?」
李遷年面色前所未有的認真,「弟子去意已決,還望師伯成全。」
「好吧。」
熊衍看著他的模樣,面上露出笑容,「好個重情重義,不慕名利的李師侄,我越來越欣賞你了。」
「既如此,你寫一份辭表,我批註之後傳送到門派,你可帶上通關信物,自行離開。」
李遷年再次恭敬一拜,「弟子承蒙熊師伯這些年的關照,感激不盡,日後若有差遣,只管吩咐便是。」
「不必如此。」
熊衍笑著擺擺手,隨即好奇問道,「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李遷年微微猶豫,直言道,「若是可以,弟子想去西北,為門派鎮守一方。」
「西北邊陲荒涼,勢力交錯複雜,又有妖獸縱橫,不見得比戰場好多少。」
「只要不是直接對上元丹境修士,弟子還是有些把握保全自身的。」
「哈哈哈。」
熊衍撫恤笑道,「你既然有如此豪情,那師伯便順水推舟,直接舉薦你為西北都護,坐鎮棲棧城。」
「這城中守衛,你看上誰直接帶走便是。」
李遷年臉上露出笑容,拱手拜道,「多謝師伯成全。」
「我只帶張榮萸,莊鳴及百十來個部署即可。」
……
李遷年花了一天時間,與賈敬一交接事務,並且跟張榮萸二人交代一番。
隨即輕車簡行,先行一步,御使飛行靈器往天元門方向疾馳而去。
他心中焦急,將飛行靈器催動到極致,不眠不休近二十天,終於趕到天元門核心地域。
這還是因為原本通道被星魔宮占領,不得不繞路而行。
趕到天元門之後,李遷年第一時間去了九曲谷。
熟悉的景物,熟悉的院落,唯一不同的是,那個以往熟悉的人。
相比十四年前,望煊的頭髮已經雪白一片,身形佝僂,臉上皺紋密布,肉眼可見浮現一絲青黑之色。
乃是大限將至之兆,已經穩重許多的姜凝熙隨侍照顧。
見到心中掛懷,許久未見之人,望煊臉上不自覺露出一絲欣喜,不過隨即眉頭微皺。
「你怎麼來了?」
李遷年心中有些堵,不過仍是擠出一絲笑容,「我說了給你送終,從姜師姐信中得到你的消息,自然是要回來的。」
望煊輕嘆一口氣,「我聽說了你在戰場的壯舉,想必也是九死一生,無奈之舉。」
「現在正是為門派立功之際,前途一片光明,沒必要為了我這麼個人半途而廢。」
「行了。」
李遷年擺擺手,「來都來了,就別提這些,您不是說還能撐個二三十年嗎,怎麼現在就到天人五衰了?」
望煊無奈道,「這天底下能從容面對死亡的不多,臨近壽終,我想著最後拼一把,做出突破,結果失敗了。」
「到現在,還有大概半個月時間存續。」
李遷年點點頭,上前攙扶,「就讓我陪您走完最後一程吧,如果有什麼想讓我做的,儘管開口。」
「能做到的我肯定盡力,不行的也沒轍。」
「哈哈。」
望煊輕笑一聲,嗔怪罵道,「還是一如既往的憊懶。」
姜凝熙見他們聊得正歡,便開口道,「你們先說話,我去給師叔準備藥物。」
「去吧。」
望煊笑著點頭,隨即轉頭對李遷年道,「跟我去爐火室那邊走走,好久沒看到我的心血了。」
「好。」
李遷年自然點頭答應,一路攙扶陪侍,穿過材料室,進入爐火室,有一句沒一句閒聊起來。
望煊指著前方熊熊燃燒的爐火,感慨道,「這間爐火室得來不易啊。」
「想當年,為了此間地火,我可是付出不少代價,與一位師兄交換得來這處山谷,又花費不少靈晶材料,才將其建成。」
「其中靈器陣法,都是我一手設計打造而成。」
說到這裡,他一臉得意,「在這天元門之中,這爐火室或許及不上熔冶谷的底蘊,但那絕不是因為技藝問題。」
「以後,這爐火室就交給你了。」
李遷年略微遲疑,「我可能繼承不了這間爐火室了。」
「過不了多久,我便要去西北,也許不會再回來。」
「哦。」
望煊沉默半響,並未追問緣由,只是頗為留戀地看了這爐火一眼。
「那就讓它留在這裡吧,或許未來某天,會有一位煉器師因為它的存在一飛沖天也說不定。」
說到這裡,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儲物袋。
「這裡面有些不常見的煉器材料,是我這些年的積蓄。」
「煉器陣法一道,我會的你差不多也都會了,希望你能帶著我一身衣缽,繼續鑽研下去,於此道有所成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