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薇爾莉特離開後,路葉扶著牆壁起身,開始查找星靈碎片。
雖然炸彈不會立刻引爆,但誰也無法確定準確的爆炸時間。
所以路葉只給了薇爾莉特一分鐘左右的時間讓她去找人,如果找不到就讓迅速離開……
而這邊,路葉也很快便找到了第二枚星靈碎片。
它實際上就是奧辛利德所穿戴的骨架里的那副神經接駁系統。
這並不難猜。
畢竟星靈存在的方式實際上是有差異的。
如果碎片是以知識的形態存在,那麼凡爾冬不可能那麼快研製出甲冑。
所以一切的神經接駁系統必定有原型。
兩枚碎片都已經到手,但沒有任何跡象發生。
想像中的空間傳送門之類的並沒有出現。
路葉懷著不安的心打開了面板,翻到了最下面的一行。
(回溯世界進度:70%)
(71%)……
(72%)……
怎麼會這樣?
路葉不明白。
雖然在緩慢上升,但起始點卻是從70%開始的!
而原先抵達的進度明明是在75%才對!
自己明明已經找到了第二枚碎片。
為什麼……?
這時地面深處傳來轟鳴與震動,連帶著整個大殿都震動起來。
炸彈引爆了,接二連三,整個宮殿都開始沉陷,天知道他們到底埋了多少炸藥。
路葉站起來,想要朝著出口走去,但他的身體很虛弱,沒走兩步就支撐不住了。
雖然一旁還有創創子,但是它的車頭已經撞癟了下去,引擎已經壞掉了。
那些建築材料紛紛脫落,炸彈摧毀了地基,並且在宮殿內的多數重要結構部分引爆。
大殿的正門轟然倒塌,徹底斷絕了逃生的希望。
路葉眨了眨眼,茫然地坐了下來。
看著抖動的視野,他的心裡突然很平靜。
至少……她逃出去了。
這麼看來,也不全是壞事嘛。
死有什麼好怕的,十八年後我路某人又是一條好漢!!
雖然想是這麼想,但眼睛卻很誠實地流出了眼淚。
在這被關閉的封閉空間中,再沒有人能夠救他。
留給路葉的,只有被埋葬在這廢墟下的這一悽慘的命運。
「呼……」
最後的最後,路葉抬頭望天,努力不讓眼淚繼續掉下來。
要是讓爺爺奶奶知道自己這副傻樣,會被訓的。
他就這樣,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轟!!」
堵在大門的碎石堆突然被打碎了,灰塵瀰漫,其中赫然矗立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台機甲!
路葉認得那台機甲,那正是他之前給分身準備的,但沒派上用場。
可僅僅只是依靠直覺,他就知道了甲冑裡面的人是誰。
機甲朝著這邊走了過來,步伐有些不穩,踉踉蹌蹌的。
這是當然的,因為從剛才見到她的時候,路葉就察覺到了薇爾莉特的虛弱。
在肯尼一對三十幾的戰鬥中,她壓榨了自己太多的身體機能,連甲冑都操控不好了。
而正如路葉所想的那樣,少女操控著鐵殼走到一半就走不動了。
她從裡面出來,踉踉蹌蹌地奔向路葉。
「薇爾莉特,你回來幹什麼,現在走還來得及……」
路葉很焦急,聲音都不自覺地提高了很多。
「嗯……來得及,我帶你走。」
薇爾莉特試著拖拽路葉,但奇怪的是,路葉紋絲不動。
事實上,薇爾莉特現在很虛弱。
原本她應該再休息,再靜養一段時間,可她不顧一切跳下了火車,沿著鐵軌奔回了萊登,並且還將宮殿裡的那些人從高牆上扔了出去,還找到了路葉剩下的那台的機甲……
現在她已經沒有力量操控它了,剛才打開被封閉的正門已經耗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不……別帶我,快走啊……你,你快走!聽話!」
路葉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比起自己的死亡,他更不願意讓少女給他陪葬。
他可以用自己的命來跟分身賭一個勝利的機會。
但薇爾莉特……是他賭不起的。
以少女現在的狀態,頂多就只能讓她自己跑出去。
要想帶上一個人的話難度就太大了。
震動還在加劇,那些精美絕倫的飾品與吊燈正不斷地落下。
路葉絕不願意讓少女帶著自己一起走,因為現在的自己僅僅是個累贅罷了。
大殿正在倒塌、崩解,大門漸漸地堆積起了石塊和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
如果再不走的話,就真的沒機會了。
可少女仍舊固執地抓著路葉不放,試圖用那虛弱的身體拖走路葉。
但這是沒用的,兩個虛弱至極的人,再怎麼努力攙扶也無法走出這即將崩塌的宮殿。
「薇爾莉特……」路葉輕聲說,「夠了,你先走吧,聽話好麼?」
「不要──」
第一次,少女拒絕了路葉,她的眼中噙著晶瑩的淚水。
「不要丟下我……」
她對著路葉輕聲呢喃,那無助的目光像是被人拋棄的小狗。
「可是你會死的……」路葉的聲音發顫,「只有你……我唯獨不想讓你死啊……」
「不要丟下我……我很害怕。」
那是近乎哀求的聲音。
薇爾莉特也意識到了自己無法將路葉帶出去,於是將頭抵在路葉的胸口上。
「我想讓你再多摸摸我的頭。」
「我想和你一起吃飯。」
「我想讓你再陪我說話,一起去街上買蘇珊阿姨的麵包……」
「我想知道……什麼是『愛』。」
「薇爾莉特會聽話……薇爾莉特會很乖,所以,不要丟了我。」
在崩落的世界裡,少女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在她的心中,分離是比死亡還要可怕的事情。
換句話說,就算是死,她也要留在路葉的身邊。
這是少女固執而又直白的愛。
懷中的女孩的身體溫軟如玉。
這一刻,路葉察覺到薇爾莉特對自己的情感並非是依賴,而是該死的喜歡。
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決堤。
其實……我也不想和你分開的。
路葉輕輕擦拭著少女的淚水。
他知道自己總會和少女分別的。
可是一想到薇爾莉特會慢慢長大,慢慢變得知性,慢慢跟其他男人相遇、相知、相戀,結婚生子,他就體驗到了什麼叫做心如刀割。
所以過去的時間他只能盡力不去想,將注意力分散到其他事情上面。
可在少女如此明顯的攻勢面前,他敗下陣來。
「那我們就在另一個世界相遇吧,薇爾莉特。」
路葉輕輕地吻上了少女的櫻唇。
少女的輕合雙眼,長而美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著。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身體傾訴著愛意。
大殿的崩塌愈發劇烈,再過三分鐘,不,或許更短。
屆時成百上千噸的建材便會砸在兩人的身上,他們會成為廢墟的一部分。
但,請在死亡之前,再給我們一點時間吧……
你真的長大了呢……薇爾莉特……
懷中突然傳來溫熱。
路葉察覺到了這種溫度是什麼。
——星靈碎片。
原本在之前已經無法亮起的它此刻卻流轉著絕美的光。
為什麼?
路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每次自己在使用「分身」的時候,少女都是在場的。
奧辛利德曾經說過,碎片只能使用一次,因為製造一個跟本體無異,擁有血肉之軀的分身,是會耗光裡面的能量的。
要想重新使用,就必須得補充裡面的能量。
所以當時費蒙德才輕易地將碎片交給了路葉,因為它已經沒用了。
換言之,這枚碎片就像是一次性用具一樣。
但路葉卻重新啟動了它。
不、不是路葉。
事實上,提供能量的人是薇爾莉特。
路葉看著少女,這樣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雖然星靈碎片的能力或許存在著差異,但驅使它們運轉起來的卻是同一樣東西。
——精神力,或者說心愿之類的東西。
怪不得在來到萊登不久之後,薇爾莉特的身體會出現大幅的發育情況。
因為星靈碎片回應了少女的願望。
就在那個路葉給她戴上戒指的那個夜晚。
他對她說:「如果你長大了仍舊沒有改變心意的話,到時候我就嫁給你。」
沒錯,少女的心愿就是長大。
原來真的有第三枚碎片的存在……
路葉打開了面板,拖到了底層的一欄。
【回溯世界進度:94%】
【當前世界所有碎片已集齊】
【鑑定過程有一分鐘的時間,請耐心等待】
【碎片將會被回收,回收之後會經過處理】
【95%】……
【96%】……
啊啊,原來讓兩人活下來的方法是存在的。
第三枚碎片流落到了孤島,或許是被當時一無所知的薇爾莉特吃下去了。
總之……它成為了少女身體的一部分。
路葉輕輕撫摸著薇爾莉特的臉龐。
「嘿,小花貓,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薇爾莉特抿著嘴,用力地點頭,灰塵和淚水混在她的臉上……真像一隻小花貓。
這時,穹頂忽然崩塌了。
大殿的受力結構已經徹底崩壞,或許再過二十秒不到,路葉和薇爾莉特就會被壓在廢墟下。
路葉拿著那枚星靈碎片。
這是最後的希望。
他閉上眼,而碎片則回應了他的願望。
與路葉一摸一樣的分身出現了。
不需要下命令,分身就明白了路葉的想法。
他將身體支撐在牆壁與前面掉下來的鋼架上。
即使是爭取到一秒鐘也好。
一定要活下來……
我還要帶我妹子去見家長呢!
混蛋!!
大殿的震動達到了史無前例的級別,天花板徹底崩塌,四周的牆體也開始朝外倒下。
【回溯世界進度:96%】
【97%】……
【98%】……
【99%】……
這一刻,大殿轟然倒塌,巨量的灰塵揚起。
天空筆直落下的鋼架仿佛神的怒罰。
但分身用身體擋住了其中的一根,粗壯的鋼架穿透了他的身體,在距離路葉頭頂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爭取到了最後一點時間。
【100%】
【回溯完成】
【錨點已解鎖】
【回歸主世界中……】
【獎勵結算中……】
筋疲力竭的兩人相擁在一起。
下一刻,暖白色的光將兩人籠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