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的入口處。Google搜索
美麗的蒼穹繪畫俯視著來來往往的冒險者。
鑲在天頂壁畫一角的極小顆、不容易被察覺到的藍色寶石,散放出些微光輝。
……
「情況不妙,烏拉諾斯。」
黑暗裡響起了聲音。
這是個有如神殿的石砌大廳。
唯一形成光源的火炬搖曳著光,劃破了黑暗。
中央的石壇之上,以黑衣包覆全身的人影目不轉睛地看著放在台座上的水晶,
而在他的前方,火光照亮下浮現在黑暗中的,是個石制的巨大神座,以及端坐其上的巨大老神。
台座上的水晶發出了微微的光輝,裡面清晰地映照出地下城入口處的幾個人影。
黑髮的青年、金髮的少女、冰藍色頭髮的女人,以及被他們帶在身邊的渾身籠罩在連身袍下的人……水晶映出的景象聚焦在他們的身上,清晰無比。
「具有理智的怪獸,與冒險者們產生了接觸。他們現在正要離開巴別塔。」黑袍人說道。
「他們把怪獸強行帶走?」體型超過兩米的老神帶著雕塑般的表情問道。
「不,有點說不準……看起來也像是在保護她。」
「那些人是誰,費爾斯?」
喚做費爾斯的黑衣人回答:
「為首的人名為路葉,從歐拉麗外面而來,目前沒有加入任何眷族,據說前些時日打敗了兩名5的冒險者,所以在都市內名聲大噪,不少眷族都想拉攏他。」
「沒有恩惠?」老神眯細了金色的雙眼。
「是的。」
「不是歐拉麗的人,沒有恩惠卻能夠打敗5以上的冒險者,真有意思。」老神的眼中突然浮現出了懷念的神色,「這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我們尚未下界,巴別塔尚未建立起來之時,沒有恩惠的人們擊退怪物的景象……」
「那是很久以前了,現在怎麼辦?」
「靜觀其變。」老神靜靜闔眼。
「這樣好嗎,如果具有理智的怪物一旦暴露在人們的眼中……要是發生了什麼問題,怕會追悔莫及。」
「你去確認他們是不是我等正在追蹤的那些『狩獵者』即可。」老神說,「不過我想問題應該不大。」
「我知道了,烏拉諾斯,就聽從你的神意吧。」
水晶的光彩暗淡了下去。
在靜謐的石造大廳中,黑衣一甩,人影消失在黑暗深處。
……
傍晚時分,正是大多數冒險者返回的時候。
巴別塔的中央廣場上人滿為患。
為了掩人耳目,路葉一行人跟貝爾道別之後,迅速離開了中央廣場,經由後巷等人影稀少的道路往旅店前進。生意興隆的酒館與來往的行人……整座都市泛濫的喧囂與燈光讓龍女少女好幾次驚得跳了起來,還好被路葉及時扯住了袍子,否則那怪物的特徵就要在眾人面前毫無保留地顯現出來。
一路上有驚無險,幾人成功抵達了旅店。
鎖上門,拉上窗簾。
薇爾莉特將兜帽從龍女的腦袋上取了下來。
路葉再次仔細地端詳著眼前這個龍女。
龍女沒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薇爾莉特的右臂,往她身後縮了縮,瑰麗的、像是玫瑰紅般豎瞳也盯著路葉,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攻擊性,眼中流露出的是害怕與好奇雜糅在一起的感情。
擁有著怪物的身軀,但同時也有著人類的感情嗎?
淦,好怪哦……
不過路葉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
眼前這個龍女,很有可能也是尋找碎片的線索之一。
「你是誰,從哪兒來,又要到哪裡去?」
一上來,路葉便給出了人生的三大哲學問題。
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確認了這傢伙會說話這一點。
雖然不知道這門語言是誰教給她的,但既然會說話,那交流應該不成問題。
龍女似乎聽懂了問題,但只是搖搖頭,像是在表示不知道一樣。、
路葉又簡單地問了一些問題,例如有沒有名字之類的。
但龍女少女全部否認了。
「連名字都沒有麼……」
路葉思索起來。
如果是碎片給了她神智的話,倒是有這個可能。
就像小說里吸收了天地精華從而誕生靈智的怪物一般……
但系統沒有彈出任何提示,「回溯世界」的進度條雖然有所上升,但幅度並不大。
這下鈍角了……
「這傢伙看上去很害怕,還是先讓她的情緒平復下來吧。」艾斯德斯提議說。
「也對,那麻煩你和薇爾莉特給她仔細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吧。」路葉說,「我去『豐饒的女主人』打包些吃的回來。」
「好。」
等到路葉提著食物回來的時候,龍女已經洗完澡,身上的傷口都纏上了繃帶,穿好了衣服。看起來她對於穿上衣服這件事感到有些不適應與好奇,不斷地用手輕輕扯著身上的布料,要不是衣服質量好,那尖銳的爪子怕是一下一個洞。
屋內多了一個「人。」
路葉自然沒忘記多帶一份食物,雖然不知道龍女吃不吃這個就是了。
當他將冒著熱氣的飯菜放在龍女面前的時候,抽動著鼻子,聞了一下,然後嘴角留下了清澈的液體……隨後她直接趴在桌子上,像是貓科動物一般將臉懟在盆子裡進食。
看起來龍女並不討厭人類的食物。
路葉和艾斯德斯默默地端起了屬於自己的那份食物,免得飛濺的食物飆到碗裡去。
只有薇爾莉特很照顧龍女。
她輕輕地從龍女的口中拿過了沾滿了油和飯菜的碗,幫著龍女擦了擦滿是油漬的臉,後者的目光隨著碗的移動而移動,可憐的神情之中顯露出了對於食物的渴望,看起來她已經有些時日沒有吃東西了。
「要用勺子或叉子吃飯,這樣不會弄髒臉和衣服哦,來,張開嘴巴,跟我說『啊』。」
少女一邊糾正著龍女的習慣,一邊用勺子餵給她吃。、
後者也很聽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張大著嘴巴,享受著飯來張口的感覺。
「這孩子真會照顧人。」艾斯德斯在路葉耳邊說。
「是啊……」
路葉看著這一幕,突然心頭有些一暖。
曾幾何時,他也像這樣給薇爾莉特餵吃的,教她怎麼用筷子。
而現在這個曾經被他教怎麼用餐具的少女,現在反過來在教別人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吃完晚餐,眾人在房間內休息。
路葉正在思考該怎麼處理這個龍女。
她可能與碎片有關,所以才將其帶回來。
但現在問不出任何情況。
艾斯德斯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沒有名字的話,那我們怎麼稱呼她呢?」
「我不知道,起個名吧。」路葉說,「薇爾莉特,既然是你發現她的,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派大星!」薇爾莉特舉手說道。
路葉:「……」
艾斯德斯:「……」
路葉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薇爾莉特在跟著路葉在主世界生活的這些日子裡,經常看動畫片和電影。
而她最喜歡的動畫片就是《海綿寶寶》,她人生中最初得到的衣物便是印著海綿寶寶的睡衣,只可惜海綿寶寶已經在睡衣上面陪著她,所以給龍女取名叫派大星。
這可不是隨便取的,在她看來派大星和海綿寶寶可是最好的朋友。
艾斯德斯也知道《海綿寶寶》,在回到主世界的那幾天,每天睡覺之前她都會被薇爾莉特拉著看這部動畫,雖然不好意思說出口,但她最喜歡的人物是痞老闆來著……倒不是喜歡它的外表,而是欣賞痞老闆那只有一隻眼睛卻有著統治世界的野心。
「咱們換一個怎麼樣?」
「章魚哥!」
「咱能換個《海綿寶寶》之外的嗎?」
雖然取名的權力給了薇爾莉特,但至少想要給這龍女爭取一個正常點的名字。
薇爾莉特沉思起來,蔚藍的眼睛微微閃爍著。
龍女沒有名字,起名的權力在於自己?
自己的名字又是從何而來呢?
少女回想起了自己被賦予名字的、充滿著沙灘、椰樹與陽光的那一天。
那是自己作為人類而言,獲得新生的時刻。
片刻之後,她給出了答案。
「那就叫『薇妮』吧!」
「薇妮……聽起來不錯。」
「也行,不過能問一下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嗎?」
「是貝爾今天借給我的書,《異類婚姻譚》里的女主角,以後可以叫你薇妮嗎?」
得到了名字的龍女,似乎對薇爾莉特更為依賴了。
「薇妮……」她重複著自己的名字,腦袋不斷地蹭著少女的肩膀。
夜已深。
所有房間都熄燈了。
床容納不下四個人,原本艾斯德斯的打算是讓龍女打地鋪。
但薇妮似乎很黏薇爾莉特,不願意和她分開。
所以路葉將床讓了出來,打了地鋪。
理由很簡單,他和艾斯德斯要作為「監視者」看管薇妮的情況。
在沒有完全搞清楚薇妮的特性之前,這兩人是絕不會放心的。
只要薇妮有什麼危險的跡象,那麼艾斯德斯就會瞬間將她冰凍,路葉的子彈也會刺破那些細密的鱗片,鑲嵌進她的身體中。
淺淺睡去的薇爾莉特,突然感覺到身旁有人在動,旋即睜開眼皮。
視野中,薇妮朝向她的身子靠了過來。
微微發光的額上紅石,以及沙沙灑落的青銀髮絲……薇妮從衣服中露出白里透青的脖頸,把臉貼在薇爾莉特的手臂上,像是只要貼著少女,整個世界就都安全了。
「睡不著嗎?」少女問。
「嗯……」
薇妮以安穩的表情貼近薇爾莉特身邊。
薇爾莉特就像陪孩子睡覺一樣與薇妮的身子靠在一起,緩緩開口說道。
「薇妮是從哪裡來的?」
「不知道。」
「沒有不會欺負薇妮的怪獸嗎?」
薇妮搖了搖頭,目光低垂。
在面對薇爾莉特時,完全卸下了防備的她突然在少女的懷中抬起頭。
「雖然,我不知道我從哪裡來……但是,我會做夢。」
「怪物也會做夢嗎?」薇爾莉特愣了一下。
「嗯,夢到襲擊你們……襲擊人。」
薇爾莉特微微地睜大了眼睛。
「我抓傷不認識的一群人,咬他們,把他們撕碎……好多的血,好多人都在哭,也有人在保護其他人不被我傷害,我一直在生氣,可是,漸漸變得好冷,血一直在流,身體輕飄飄的動不了……我哭著說救我,可是周圍的怪物們不理我,只是朝著那些生氣的、或者是流著眼淚的人衝過去。」薇妮說著,睫毛輕輕抖動,「再後來都一樣了,越來越紅,越來越黑……可是好可怕的夢。」
龍女訴說著,
最後只看到一片飛揚的灰霧,一切就被封入黑暗。
終究沒人對她伸出援手,夢境就此結束。
再後來,夢醒的時候,她就呆在了陰暗的迷宮裡。
「別怕……」薇爾莉特不太明白薇妮的話,只是感覺到了懷中龍女的顫抖,她伸手摸了摸龍女的腦袋,「別怕……」
「嗯。」
薇妮伸出了利爪,像是要擁抱眼前的人一般。
薇爾莉特毫不猶豫地接納了她。
「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呢?」薇妮小聲地問,「明明不管是人,還是怪物,都想要傷害我的。」
「我不知道……」薇爾莉特說完,又仔細的想了想,「或許,我幫你,就像是幫以前的我一樣。」
「以前的你是什麼樣子?」
「跟怪物沒區別的吧……」
這次薇爾莉特沒有多想,很快給出了對於自己的評價。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在地下背對著兩人的、一動不動的熟睡中的路葉,微微笑了一下,隨後輕輕地合上了眼瞼。
蒼然夜色無邊無際。
許久之後,相擁的兩名少女響起了輕微的呼吸聲。
「她以前跟個怪物一樣嗎?」黑暗中,艾斯德斯睜開了雙眼。
「不至於,不然我早就被撕碎了……」路葉翻過身來,「不過像個被拋棄的小野獸一樣呢,見到我的第一眼時就開始跟著我了。」
「會不會是把你當媽媽了?」艾斯德斯輕笑了起來,「以前我打獵的時候碰到過這種情況呢,被遺棄了的小鹿崽會把見到的第一個動物當成母親,我看見過一頭剛出生的、連路都站不穩的小鹿被遺棄了,它看見了一頭鬃狗,於是就跌跌撞撞地向它走去,可即便是被鬃狗群撕碎了身體,血肉模糊,內臟外流,也依舊費力地朝著它第一眼看到的那頭鬃狗爬去,想要尋求母親的溫暖……」
面對艾斯德斯的打趣,路葉只是盯著漆黑的天花板,良久之後幽幽地嘆了口氣。
「那我一定不算是個好母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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