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暴風雨之夜(1)

  「對了,薇爾莉特,你還記得的麥兜的故事嗎?」

  溫泉里,路葉突然想起這件事情來。閱讀

  「嗯……」回應他的則是一聲輕微的哼鳴。

  「其實那個故事還有續集哦。」路葉說,「是我自己想出來的結局,最後麥兜穿越了時光,回到了過去。」

  「可以回到過去嗎?」薇爾莉特問,「要怎麼做呢?」

  她扭過頭來,美麗的蝴蝶骨沉浸在溫暖的水下,水波微微蕩漾著,脖頸修長如天鵝。

  「我想想,也許搜集了七顆龍珠向神龍許願之類的……」路葉眨眨眼。

  其實他沒有想好,就像個拙劣的講故事的人,圓不回來設定。

  其實《麥兜的故事》講的故事很簡單。

  麥太太臨盆的時候,床前出現了一個塑膠盆,她認為這是異象,於是便向塑膠盆許願。

  她希望將來的兒子很聰明,讀書好,長得像梁朝偉或是周潤發,運氣還要好。

  小時候的麥兜無憂無慮,認為世界那麼柔軟那麼美好。

  可麥太太對塑膠盆許過的願,隨著麥兜一天天長大,一件件都被巧妙地避開了。

  母子兩人沒什麼錢,日子過得緊巴巴。

  有次麥兜在電視上看到馬爾地夫的GG,那裡藍天白雲,椰林樹影,水清沙白……就跟路葉現在所待的島一樣。

  麥兜想起班裡有錢的同學炫耀去馬爾地夫的經歷,於是特別嚮往。

  有天它生病了,很不想吃藥,麥媽就鼓勵它說你好起來我就帶你去馬爾地夫。

  於是麥兜很努力地跟病魔作鬥爭,最後病好了,可麥媽沒什麼錢去馬爾地夫,於是就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帶麥兜去香港周邊玩。

  麥兜坐在纜車上,看著太平山頂的風景,以為自己在坐飛機。

  那天它玩得很開心,見識了山頂的鳥語花香,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後來麥媽讓麥兜去學習搶包山,因為她覺得即便不聰明、不帥氣、運氣不好,只要努力,也是能夠出人頭地的。

  但後來搶包山這個項目沒有被列項,一切恢復如初。

  麥兜練了很久很久的搶包山也就沒有用了。

  後來麥兜長大了,有了跟師傅一樣強壯的小腿。

  可這樣的小腿又有什麼用呢?

  故事的結尾它朝著大海游去,然後又游回來,跟浪花做著搏鬥……

  結尾的時候路葉在想,要是麥媽在天之靈能夠看到麥兜那巨型但卻沒什麼用處的小腿,應該會開心吧?

  努力不一定會成功,但卻留下了努力過的痕跡。

  麥媽是個愛做夢的人,她並非沒有經歷過失望,她對麥兜許下的願望一個都沒有實現。

  但儘管如此,她在一生中仍對麥兜充滿了期待。

  這是個再平常不過的故事,美好的親情、白費的努力……正如同大多數人的人生。

  小時候的路葉看得很傷心。

  因為他明白世上沒有那麼多美好的大結局,一場車禍,一次意外……

  很多人的人生都是草草收場的,就跟他小學時班上的那些同學一樣。

  雖說他幻想著回到過去,但回去了又能怎樣呢?

  路葉不知道。

  但其實過程怎樣並不重要,他只希望麥兜能夠跟它的媽媽好好生活在一起,讓麥媽能夠看著兒子長大,讓麥兜能夠一直跟著媽媽生活,達成一個大家都幸福美滿的大結局。

  路葉沉默著,突然一頭扎進水裡,水面上浮出一個又一個的泡泡。

  人就是這樣,傷心的時候會想事,可想到某些事的時候,就會變得更傷心。

  薇爾莉特盯著路葉,縮進溫泉里,蜷縮起來,把嘴都藏在水面下,只露出忽閃忽閃的眼睛,像個孩子。

  即便中文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但她還是不怎麼懂得麥兜的故事,也不懂神龍和龍珠……

  她還惦記著海灘上那些趁著潮水來產卵的小蝦小蟹,因為炸脆了之後很好吃。

  突然,路葉的臉被戳了一下。

  薇爾莉特從水裡站了起來,美好的曲線暴露在空氣中。

  路葉一時間不知道她怎麼了。

  「雨。」她說。

  路葉抬起頭,明亮的圓月不知何時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黑漆漆的烏雲。

  「不會吧……」他喃喃地說。

  有了兩個月之前的教訓,路葉和薇爾莉特在大雨完全落下之前回到了木屋。

  圈養著的山羊們和一些野兔也都全部躲在草棚下面。

  數分鐘後,大雨傾盆。

  木屋的房門緊閉著,防止風雨斜著吹進來。

  路葉透過門上的縫隙觀察著外面的雨勢,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開始著手準備起來。

  「要出門嗎?」薇爾莉特問。

  「嗯。」

  路葉將一件羊皮製作的雨衣披在身上。

  經過之前的教訓,路葉這次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雖說簡陋了點,但這件雨衣能夠很好地起到防雨的作用,而且羊毛全部都在內側,還能起到保溫的作用。

  「雨,很大,我跟你去吧?」

  「不,你在這裡等我,絕對不要亂跑,知道嗎?」

  雖然薇爾莉特很想跟著路葉一起去,但她向來都很聽話。

  所以她點了點頭,以示自己不會到處亂跑。

  「很好,一會兒除非是我回來,否則不要給任何人開門。」

  「可是這裡沒有其他人……」

  薇爾莉特還沒有說完,路葉就打開了木門,走入雨夜中。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跋涉,路葉再次來到了島嶼頂部的懸崖上。

  這些日子他已經將島嶼周圍探索了個七七八八,自然知道從哪兒走能更快抵達山頂。

  周圍的植被搖搖曳曳,那些稍微纖細的樹似乎要被狂風壓斷一般。

  這次的雨勢絲毫不亞於兩個月前的那次大暴雨。

  路葉站在懸崖上,眺望黑色的大海。

  而在東南處的海域上,他發現了一個黃色的光點,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一般。

  路葉按奈住自己那顆砰砰直跳的心,繼續觀察著那個光點。

  那是船沒錯,雖然離得很遠,但正在被洶湧的海潮朝著這個方向裹挾而來。

  「終於來了……」

  路葉的胃有點微微的不適。

  他對於即將離島這件事居然興奮不起來,反而多了幾分擔憂。

  如果離島,那麼他即將會面對一個充滿戰亂的時代。

  可是不離島,他就永遠無法離開這個世界。

  路葉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海中的光點,然後踏著雨水與淤泥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