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
臉上的苦笑消失了,弦一郎的臉上滿是不甘。閱讀
「九郎啊……為何,不能理解我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葦名。」
弦一郎的聲音顫抖且沙啞。
變若水的實驗以道順的死亡而告終。
而唯一剩下的龍胤之力,也被人奪走了。
——難道葦名國真的要滅亡了麼?
不,不,龍胤之力……必須得到!
弦一郎緩緩地,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瓶子,裡面的裝的乃是淤積濃縮之物。
——變若水。
「為了守護葦名……我,願放棄為人!」
弦一郎強撐著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路葉與狼。
「還要再戰麼?」狼架好了刀。
但路葉卻沒有任何動作,他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嘆出。
太陽已經沉沒,夜幕已經來臨,空氣帶著冷冷的寒意。
一個被遺棄的孤兒,能期望怎樣的命運呢?
永真被只猩撿到,交給道玄撫養成醫師。
只狼被梟撿到,被訓練成忍者。
而弦一郎被葦名一心收養,被當做葦名國的未來。
他不只是得到了劍聖葦名一心的姓氏。
更被期待著繼承劍聖葦名一心的衣缽。
一個在戰爭中失去了一切的孩子,怎麼可能想像得到如此的幸運呢?
僅僅是為了這份恩情,弦一郎就把葦名國當做自己的一切。
但,只有力量才能保護珍視的東西。
所以這麼多年來,弦一郎一直在努力,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不在乎。
「喝下去,你就會變成紅眼。」路葉說,「道策的實驗你是知道的吧?」
「那又如何?」弦一郎冷冷地笑,「葦名之所以是葦名人的葦名,就是因為祖父的名號威震天下,護佑著葦名。
然而祖父老矣,威猛不復當年,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內府也準備入侵。當祖父病逝之日,就是葦名的滅亡之日!
所以……就算變成了紅眼又如何,如果異端之力對葦名有用,榮耀又算得了什麼……如果只是放棄原則就能變強,捨我其誰?!」弦一郎的咽喉中發出野獸般的悶聲。
加倍的努力並沒有讓弦一郎年少有成。
不管再怎麼努力,一個人所能達成的最高成就仍舊取決於他的天賦。
就好比路葉,雖然【劍術手冊】讓他學習劍術的速度提升了百分之一百,但在短短十幾天之內將劍法練到這個程度,足以證明路葉原本的劍術天賦就不錯。
剛才的戰鬥,弦一郎招式之中並無葦名流的影子。
因為葦名一心早就看出來弦一郎不是練武的那塊料。學習葦名流是成就不了他的,學學鬼形部那一套戰場上大規模作戰的本領就好,以後當個將領、國君比較適合。
但是弦一郎這個人偏偏又很努力,他自己也意識到被一心拋棄的自己天賦比較差了,但又不肯放棄。劍術學得一般,就練射箭,箭術無法突破,就從上一代龍胤隨從巴那裡學習異端之術。
在這個靠力量就能獲取一切的時代,自身的才能卻有限。這對於僅僅想要保護國家的弦一郎來說,這個事實有些過於殘酷,所以他才會不惜讓道順去研發變若水,尋求那不死的力量。
但沒人能夠去指責弦一郎,沒人能去指責他的一片赤誠之心。
因為對於當下的葦名來說,只有不死之力能夠將其挽救。
弦一郎已經無路可退了……
不,是葦名已經無路可退了。
路葉盯著眼前這個被逼到絕境的男人,陷入了思考。
如果讓弦一郎在這裡服下變若渣,事情會變得相當麻煩。
根據遊戲劇情,弦一郎喝下之後會變成難以被斬殺的紅眼,但那是道順研究了三年之後的變若水,現在道順已經被自己殺了,目前變若水的效果如何值得商榷。
成為紅眼之人,不是失去理智,就是自身的性情會因念頭而極度偏激。
不管是哪一種,都對路葉相當不利。
殺死了一心的孫兒,先不說一心老爺子本人會作何反應,光是葦名城中的將領和士兵,恐怕就不會放路葉活著離開葦名城。
畢竟弦一郎如今是葦名城的儲君,一心逝去後,繼承葦名的人便是弦一郎,儲君一掛,葦名城上上下下估計得急死,而且內府在葦名之中的探子一旦知道此事,便會導致決戰提前爆發。
到時候身患龍咳的薇爾莉特該如何安置呢?
至少現在葦名城裡,還有絕世神醫道玄的徒弟永真為薇爾莉特緩解病情。
所以,弦一郎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
弦一郎的目的是為了葦名,這跟自己的最終目的……殺死櫻龍其實並不衝突。
所以,應該有折中的辦法。
既能夠拯救葦名,也能夠拯救薇爾莉特。
短暫的思索之間,路葉想到了某個巨大的身影。
人會對巨大的物體感到本能的害怕。
既然都是異端之力,那就讓我利用一下吧。
「我明白了……」路葉收起了刀。
「你什麼意思?」弦一郎很奇怪,難道這傢伙不打了?
「把你手中的那玩意兒丟了吧,你想要龍胤之力,無非是為了守護葦名,我會幫你解決這個事情。」
「你?」
「你可以相信我……不如這樣,你聽聽我的條件,再做決定怎麼樣?」
路葉轉身拍了拍狼的臂膀:「下去吧,你主人還在等你呢。」
弦一郎看著路葉與狼的背影,眼中滿是迷惑。
雖然腳不能動,但手上還有弓箭,就這麼把背影暴露給自己,有何企圖?
看了一眼手中的變若渣,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跟了上去。
……
皇子居室。
「那就這麼辦吧,有誰有意見嗎?」九郎的目光掃過在場的人。
沒人吱聲,包括弦一郎。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我的辦法來吧。」路葉說,「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去休息了。」
和解的方案找到了。
路葉會在兩天之內擊退內府,而作為交換,九郎會一直呆在弦一郎的身邊。
這看上去是個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
但九郎卻接受了。
弦一郎自然也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這樣一來,無論路葉是否能完成任務,九郎就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如果路葉真的能夠擊退內府,那他也自然沒有再掌握九郎的必要。
所以,關鍵就在路葉身上。
但具體的計劃路葉並沒有透露。
因為……
用非人的生物來阻止內府的進攻,這怎麼看都是十分瘋狂且不可理喻的事情。
但路葉知道,唯有這種辦法才行得通。因為僅靠葦名的兵力,是斷然無法與內府作戰的,無論是從軍備還是從人數上,葦名都不占優勢,所以弦一郎走投無路,才會將目光投向龍胤身上。
之前,路葉在村落遇到的那頭不死的巨猿,其名為獅子猿。
它生活在葦名深處的菩薩谷,而菩薩谷之中的水源聚集處,乃是從源之宮直接流下,純度極高,而獅子猿長時間飲下那裡的水,導致身體被水中的「蟲」所附身,成為了「附蟲」之獸。
藉助它的力量,便可擊退內府。
……
商討完畢之後,眾人準備散去。
弦一郎腿部的傷勢由永真進行了處理,暫無大礙。
而九郎非常大方地將皇子居室讓給了薇爾莉特作為她的療養之所,畢竟放眼整個葦名城,也找不出比這裡更好的住所了。
「那麼,御子啊,我們走吧。」弦一郎說。
「嗯,弦一郎卿,那這兩天就得叨擾你了。」
九郎在狼的陪伴下,往出口走去。
到門邊的時候,路葉叫住了他。
「那個……謝謝了。」
「你指什麼?」九郎回頭。
「無論是與我簽訂龍胤契約,還是信任我與弦一郎達成協議……都謝謝了。」
「無妨,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異鄉人。」
九郎留下了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我也告辭了。」永真微微點頭。
在離開天守閣的路上,一瘸一拐的弦一郎引來了注意,但他並未在意眾人的眼光,而是問詢身旁那位年幼的御子。
「你真相信他有辦法能夠擊退內府軍?」
「嗯。」
「理由呢?」
「弦一郎卿,你知道飛機和汽車嗎?」
「那是何物?」
「是十分神奇的東西,路閣下是從一個遙遠且神奇的國度而來,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有辦法的。」
「呵,真是天真,萬一那是他為了欺瞞眾人而編造的身份與謊言又怎麼辦?」
「不會的,弦一郎卿,你沒有看到躺在居室隔間的少女吧?」
「有著一頭金髮的女孩麼。」弦一郎說,「手下的寄鷹眾向我匯報過這件事,但我沒有親眼看過她。」
「那個女孩是路閣下相當重視的人,他不會棄她於不顧的。」
九郎想起了那晚地下祠堂中的戰鬥。那個無論被殺多少次都站起來的身影,面對火鳥的烈焰,將少女護在身後而斬下的一刀……
「你呢?」弦一郎將目光投向了狼,「你也相信那個異鄉人的話?」
「我會相信我主人相信的。」狼面無表情。
「哼……」
弦一郎想要的並不是這種毫無主見的答案。
「不過硬要說的話,他的劍裡帶有決意。」狼說,「雖然只是稍許,但我從他的劍里感覺到了決意。」
「決意……麼?」
弦一郎停下了腳步,看著天邊的夜色,久久沒有說話。